幾個小時前,馬霜叼了根麥秸,斜靠在驢車的後車板上,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給項海瀾和周音聽。
“我接班也有三年了,不說經常,但偶爾也有人提到過丟信,丟包裹的事。
除了軍郵之外,大部分郵件都是靠掛在火車後頭,隨人一起走,碰上重要月份,還有專門的郵政專列,秋收後我去冰城辦事,我爸找人讓我坐了一回免費火車。
跟車的是固定幾個人,在車上待了一會兒,嫌沒意思,就開始拆郵包。先是偷東西吃,後來又開始拆信。幾個人聚在一起大聲念信的內容,又是嘲笑,又是挖苦,唸完並不把信收回去重新封好,而是往車外一丟,一路上扔了至少四十封信。”
嘴裡的麥秸被馬霜嚼得稀碎,火車是往冰城發的,那幾個人都是省城的,事過之後,她數次後悔,當時在火車上應該收拾他們一頓,但對方一共五個男的,家裡又是地頭蛇,她怕起了爭端,打不過不說,還會惹禍上身。
今天碰到毀信的受害者,差點因為一封信失去生命的姑娘,於情於理,她該告訴對方真相。
周音啞著聲音問道,“這麼說我的那封信就是被他們拆開,當眾取笑後,又被扔了?”
“郵件分揀有人看著,路上丟的可能性最大。”馬霜給出肯定答案。
今天的風有些硬,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周音不但臉疼,感覺心也被割得七零八落,就因為幾個癟三的玩鬧,她的一輩子都毀了。
馬霜嘴角突然挑起一抹邪笑,對在爆發邊緣的周音道:“從滬市到漢達縣,上千公里的距離,我不敢保證其餘路段是否還有畜生存在,但冰城的幾個兔崽子今晚就睡在鐵路局招待所,回城的火車明天才走,他們要在縣裡待一晚。”
周音的雙眸因為怒火燃燒,亮得出奇,馬霜已經給出答案,做不做由她決定,她的答案是幹!
“等我一下,我去取點東西。”
“把我的也帶上。”旁聽到事情的原委,以己度人,項海瀾想到自己的家信如果被這幫人嘲笑過後,再毀掉,心中憤怒的小火苗又往上竄了竄。
周音不同意,“這事跟你沒關,你沒必要捲進來。”
“當然有關,誰還不寫信郵信了?”
離網際網路普及還有好多年呢,手寫信件,寄託了寫信人和收信人無數美好的期待,“日子很慢,時光很好”,E時代人類懷念的慢生活,不能被這幫沒有人性的畜生褻瀆了。
見項海瀾態度堅決,周音沒有再勸,轉身快步進了連隊大門。
請了假之後,她用手裡的鑰匙開啟連隊的倉庫,工具房裡有幾把多餘的拖拉機搖手,純鐵造的L形扳手,一個七八斤重,打人最好使。
她把扳手藏在棉襖裡,偷拿了出來。
小驢車再度啟動,車軲轆壓在雪地上,咯吱咯吱響個不停。
作為一個從幾百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成功當上連隊拖拉機手的女知青,一旦從負面情緒中恢復,就還是那個沉穩可靠的大姐姐。
“我23,馬霜24,都比你大,雖然你牙尖嘴利的,但是揍人又不靠嘴,一會兒聽我倆指揮,你負責放哨,別動手。
記住咱們的目的,把人腿打折,殘了最好,別打死,死了事情鬧大,容易被抓,為了幾個畜生影響一輩子,不值得。”周音告誡項海瀾。
行吧,今天就聽你倆的。
馬霜把自己的觀察告訴兩人,“那幾個人花錢大手大腳,八成花的是倒騰郵包掙的贓款,他們每回來漢達縣都會去火車站後身老邢家吃飯,不是飯店,是私廚,只招待內部人。
等到了縣城,你們先去我爺爺家待著,他老人家去世了,在火車站後身給我留了三間房。偷信的賊好喝大酒,中午一頓飯,能喝到後半晌,先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