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對夫人上了心,一時心軟,有了皦小姐。您念及夫人的情,對陛下愈發寬容。”
謝玿笑了笑:
“倒也不是為了她。”
“爺,您沒發覺嗎?您得到了您夢寐以求的,處處安逸,亦放鬆了警惕,您對敵人已是得饒人處且饒人。”
“您忘了當年舉步維艱的時候,也忘了朝堂是如何風高浪急。自七年以來,您不是愈發覺得朝廷亂象叢生嗎?怎麼您卻還是安於現狀?”
“如今,您親手給自己打造了一個軟肋,爺,您過分心善了。”
末了,趁謝玿尚在怔愣時,端明低聲道:
“當年王玢,從頭狠到了尾,連他自己也沒放過。”
涼風驟起,吹得謝玿心尖顫。
回首過往,正如端明所言,他太安於現狀。
本就是個手上沾滿鮮血的劊子手,因別人稱幾句“賢相”,倒真把自己當風高亮節的善人,忘了自己身上揹負的罪孽。
“端明,我真慶幸有你陪著我。”
謝玿言辭懇切道。
端明看著謝玿的眼,猶豫了一會兒,道:
“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
“那個人,有多像王玢?”
夜風吹著兩個人,兩人相對站著,沉默了好一會兒,謝玿倒也不想欺瞞端明,誠實道:
“一般無二。”
端明的呼吸重了幾分,他問謝玿:
“帶著他回京,或者,帶一個‘王玢’回京,您想過會生出多少事端嗎?”
謝玿無奈:
“端明,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何況,他也只是資良瑜,空有容貌,到底不是王玢。”
端明不領情,固執地問:
“您想過您會有多麻煩嗎?”
謝玿抿唇不語,端明一目瞭然。他忽而笑了兩聲,喃喃道:
“原來你真的沒有想過。”
謝玿並未否認,而此刻端明已忘了尊卑,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看著謝玿,有些語無倫次道:
“他不是,又怎樣?陛下怎麼想?旁人怎麼想?”
“只是因為像他,你便可以不管不顧,如何苦心孤詣,到此卻是一場空談,在他面前什麼都不是……包括我。”
話一出口,端明一下頓住,怎麼就說出來了,可端明也想不管不顧一回,他聲音低下去,道:
“我陪了你十年,卻仍比不過一張臉。你明知那不是他,卻仍然這樣做了。”
端明頓了頓,深吸了口氣,抬起頭直視謝玿道:
“謝玿,你明知……”
“端明。”
一直沉默的謝玿突然開口,打斷了端明即將說出口的話。
端明愣愣地看著謝玿,只見謝玿面色平靜,微微搖了搖頭,端明明白謝玿想說什麼了,他想說:
“不要說。”
“端明,”謝玿再次開口,語氣平靜,“你跟了我十年,忠心耿耿,這份主僕情誼,我很珍惜。”
言外之意,端明懂了,他若將話說出口,這份主僕情誼便到了頭。
“資良瑜,並非是一張臉那麼簡單,我帶著他,有自己的理由,叫你多慮了,回去好好休息。”
端明看著謝玿,張了張口,視線落在謝玿身後,便閉嘴一字未語。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謝玿回頭,便見一人緩緩走近,星光照出少年的模樣,謝玿便聽見來人喚了一句:
“謝玿。”
謝玿看著來人,微微失神,忽反應過來,扭頭去看端明,卻不想正與端明擦肩而過。謝玿看著端明遠去的背影,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