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那夜仔細看了端明的臉,便會知他滿臉淚痕。十年相伴,到頭來,連一句“心悅你”都不能說出口。
謝玿這一生欠了許多債,偏偏一個情字,最銷魂難耐。
謝玿還望著端明的背影出神,資良瑜已來到他面前,再開口喚了句“謝玿”。
謝玿將視線移回資良瑜臉上,只見資良瑜淺笑著問道:
“聊聊?”
謝玿點頭,兩人席地坐下,望著星空。
謝玿先開口:
“怎還不睡?”
“睡不著。”
資良瑜回答,夜風吹動他的發,這一幕恰好落入謝玿眼中,叫他看痴了去。
“第一次見你束髮的模樣。”
這句話說得極悶,可言語裡,盡是惋惜。
資良瑜有感,笑了笑,嘆道:
“是啊,再與你相遇,我已加冠成人,往後十年,倒是苦楚。”
謝玿聽出了端倪,好奇地問道:
“再相見?往後十年?”
資良瑜看向他,眉目柔和:
“你不知,可我記得,第一次見你,你滿周之喜,緣分就此結下。再見你,正是我大婚時,你十歲,從此,便時時關注你。再後來,你也便知道了。”
謝玿試圖回憶,可他記不起半點。
資良瑜瞧出了他的困境,淺笑著,寬慰道:
“無礙,本不是什麼要緊事,你那時小,不記得也正常。倒是挺可惜,你能記事的時候,我已不是那般少年人。”
謝玿看著他,這位少年郎,鬼使神差,低聲接了句:
“我覺得,倒也不可惜。”
說罷,謝玿別開臉,余光中見資良瑜還看著自己,他有些侷促道:
“雖缺席王玢的少年時,可如今,也算是彌補缺憾?”
“我一直覺得,他年少時,定是十分美好。年少成名,美名盛傳,天子寵愛,風光無限。”
謝玿望著天空,眼中盡是神往,彷彿已看到那少年郎意氣風發的模樣。
“只是我沒能親眼看到。”
“我總覺得,世人辜負了他,而害他至此的,是天子。天子棄他於不忠不義之地,他的苦難,皆因那九五之尊,可偏偏此人,曾是他摯友。”
“我只是想想,若我是他,該有多心碎。”
謝玿回憶著,眼中已溼潤,長久說不出話來。
資良瑜在一旁聽著,苦笑了兩聲,果然,他和王玢確實有區別,這種跗骨之痛,他甚至不如謝玿那般能體會到。
資良瑜心裡生出幾分落寞,想了想,他低聲寬慰謝玿:
“可對你,是心甘情願。”
謝玿看向他,壓了壓情緒,問道:
“我記得你說自己是司命,凡人命數,皆歸你管嗎?”
“我不會問你我的命數,我知道這是天機,你是斷斷不能說不出口的。”
資良瑜笑了笑,道:
“你終於願意過問我了。”
“我司凡人命數,只是現在是偷偷下來的,已看不見命數如何。”
“偷偷?”
資良瑜笑起來,格外好看:
“放不下你,便來了。”
謝玿大驚失色,抓著資良瑜的手說:
“我本以為你是有事在身……我真是糊塗了,你必然有自己的職務,竟也還留下你。”
“你也真是膽大包天,快快回去,見你一面,我已心滿意足,知你念我,我便滿心歡喜,莫要耽誤正事。”
資良瑜卻不肯,看著謝玿道:
“我不捨得,你莫趕我走,偷偷下來了,有事偷偷回去便好。”
謝玿聞言生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