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我們四個師兄妹在河邊跪了很久。從此以後,我們也經常到河邊去祭奠。也許那天你沒有注意到,那天木蘭姐手裡提著一隻女鞋,就是那天撿到的那隻。她一直保留著。
那天下午,施圖姆到我們實驗室來了。
他說:可憐我的兄弟了。痛心哪。
我抬起頭來,竟然看到他在微笑。他竟然不掩蓋自己的微笑。
之前我一直覺得這個施圖姆對什麼人都是和藹親切的,總是堆著一臉微笑。可是那天,從那天開始,我看到他的微笑就想吐。
想吐,可以說是因為這個我看到的人和他的表情噁心,也可以說是因為緊張。其實後者更多一些,因為你看到這個微笑,就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會發生在誰的身上。
那是大約一年前的事情。
之後,我聽木蘭姐說,她幾次看到和聽到那兩位師兄師姐跟施圖姆爭吵,吵得還很激烈。
再之後,這兩位師兄和師姐也忽然地就不見了。
這回,再也沒有人來接替他們。他們在我們宿舍那裡的房間至今還空著。
從師父出事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見過木蘭師姐的笑容。有一次,在實驗室裡,她忽然就笑了起來,而且笑得收不住。把我嚇壞了。我硬拽著她到醫院裡去。醫生問我她受了什麼刺激,我只是說,我也覺得她是受了刺激了。我不想多說。說多了沒用。醫生給她開了一些鎮定類的藥。
從此,我一直跟在師姐身邊。或者說,我不敢讓師姐長時間地離開我的視線。但她再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她了。她做的事情也經常做錯,在我們那裡,做錯就意味著張冠李戴,也就是說,該給這個人的基因給了另外一個人。我這是簡單地說的。可是,遇到這樣的事情,施圖姆竟然沒有罵過她。不僅不罵,每一次他還保持著他那張文質彬彬的臉上的那種文質彬彬的微笑。那該死的微笑。
那是大約半年前的事了。施圖姆來找我,對我說:你們中國有一句話叫天將降大任於你。我說:什麼意思?他說:在新人到來之前,你要承擔更多的事情了。不懂的我會教你。
我這才說到你提出的問題了(說這話時,他看著若雪)。還有你(他看著波歷說的)。
施圖姆帶我進了廁所後面的基因庫。他說:從現在開始,你可以自由進出這裡了,而且你是除了我之外唯一可以自由進出這裡的人。
從那天開始,我經常整天整天地泡在那個基因庫裡。其實,我只能開啟兩臺電腦,但我並不需要開啟其它的電腦。因為這兩臺電腦對我來說是最關鍵的。
你們可以想像的。我一直在尋找我認識的那些人,就是你們和跟你們也就是說跟我一一起從奧曼起飛的朋友、同事、老鄉。
我從那臺存著受體的電腦找起。
你們知道的,幾萬個人,幾萬套資料,不是那麼好找的。剛開始的時候,我從中間開始往後找。我最早找到的是雲吳老師。然後我根據編號,找到了雲吳老師作為授者或者說授體的影像資料。本以為這些編號是根據時間排的。誰知道我在雲吳老師前面後面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你們倆和我認識的其他人。
後來我就從頭找起。花了好幾天時間,我終於找到了若雪的原始影像,然後也找到了你,章程。你們倆之間竟然隔著萬水千山。若雪是號,而你是7364號。也許是故意打亂的,或者是根據別的我不知道的什麼規則,或者是哪裡有空或者有地方空出來就把後面的人放到那裡去。
好在兩臺電腦,即受體和授體的號碼是對應的。如果這個也不對應,那就全亂了。
我找到了另一臺電腦即授體的電腦裡跟若雪對應的授者的影像資料。應該說,那個授者的照片跟今天的若雪非常像,相似度達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