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8年8月23日)
我說:老鼠?
她說:不是老鼠,是一種魚,我們叫它鼠魚。
我說:鼠魚?我知道,那是一種觀賞魚,我也養過。它們並不危險啊。
她說:受累。應該說是魚鼠。
我說:那到底是魚還是鼠?
她說:都是。真的危險!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已經往前又走了好幾步,從河灘上的野草裡趟過去,已經到了那塊牌子面前。
這位好心的女士也跟了上來。我看到了她看著我的眼光從關心方向轉到了好奇方向。
我說:真的好奇怪。
我見過鼠魚,也養過,所以我對鼠魚有過一些研究。鼠魚有很多種類,只是由於頭部長得象老鼠而得名,凸出的小眼睛,尖尖的嘴,放在老鼠身上難看甚至噁心的腦袋,到了魚身上,卻顯得蠻可愛的。
那牌子上畫著的動物,其實真的介於老鼠和魚之間。一般的鼠魚跟許多魚類一樣,身體是立著的扁平狀,可它卻是圓滾滾的。但老鼠身上長著絨毛,它身上長著的卻是魚鱗。它眼睛後上方竟然長著兩隻小耳朵。但那兩隻小耳朵幾乎貼著它的腦袋,細看之下,與其說是耳朵,不如說是立著的魚鱗。
我說:它還有腳?
說實在的,這是最讓我吃驚的。甚至讓我毛骨悚然。魚長著腳。你聽說過嗎?聽說遠古的鯨魚是有腳的,而且生活在陸地上。可鯨魚實際上是哺乳動物,實際上並不是魚。
她說:是的,它們長著跟老鼠很象的四隻爪子。
我說:那麼它們也跑到陸地上來?
她說:那倒不會,一般不會,因為它們的腳比老鼠的腳還要小很多。前幾年下暴雨之後,水位很高,有人在陸地上見到過幾只鼠魚。他們說,鼠魚真的會走動,它們見到人更是拼命地向河裡走去,但走動的速度比烏魚還慢。
我說:它們那麼怕人,那有什麼可怕的?
她說:還是當心點好。如果它們不可怕,那那些人在這裡立這牌子幹什麼?他們說這種魚鼠或者鼠魚會吃人的。
吃人?我叫起來,會嗎?我只聽說過南美有一種食人魚。
她說:我沒有見過。但他們都這麼說。
我繼續向河邊走去。這一帶的河灘上長著挺高的草,高度大約到我的小腿一半的位置。這些草一直長到了河裡去,到了河裡它們就成水草了,在河水裡搖晃著。
河水的顏色竟然是淡黃的,跟我們身上穿著的衣服顏色有點象,跟這裡所有的人文景觀都有點象。在陽光的照射下,象是淡黃色的半透明的絲帛,微微地起伏著,象是披在一個美麗的胴體上,胴體若陷若現。美麗。我竟然會有這樣的印象。可是真的可以用這個普通而高階的形容詞。
這位好心的女士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這是河裡的水藻造成的。
我回過頭去看著她。她笑了:是你的眼睛告訴我的。
這裡真的遍地是高智商的人。每一個人都可能是龍或者虎。我想。
我說:可是看不到鼠魚啊。
其實,不但看不到鼠魚,其實,什麼魚也看不到。這就是一條靜靜的不寬的河,唯一的特點是它的顏色。
她說:聽說這種魚或者這種鼠平時趴在水底下不動,只有在發現食物的時候才會活躍起來。
只有在發現食物的時候才會活躍起來。
我忽然想起,那說的不就是我嗎?不是我發現了什麼食物,而是我發現我的周圍完全安靜了下來,或者說完全地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在這時候,我才想起她走了,這位女士走了。她的走了忽然告訴我,我竟然什麼都沒有問她,甚至連她的名字也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