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她,一字一字,語氣微微諷刺,“卻不知,塵心執念,堅持而為,正是因為放不下。做得越多,銘記越深。便如你,你在其中越用力,也只會離他越遠,此生你只會是武帝夫人,而不是李夫人。”
韋雅霍然抬頭。
“我的孩子,我的妹妹,都在李家,這是我的信任。我的信任和心意,給出一次,不會再給第二次。我的信任和心意,若被辜負,也絕不會再有任何退讓和不捨。”容楚已經轉身,淡淡負手,“將來誰若試圖利用太史闌的感情和歉疚,利用我的兒女,我絕不會饒過誰。”
不等韋雅回頭,他已經邁步出門,日光下背影修長,滿滿撐起天地。
韋雅此時才忍不住手扶桌案,摳緊桌面,壓下心中驚駭。
好厲害的容楚……
一場李家對他的救子大恩,到他嘴裡,忽然就變成了他的信任和心意,變成了他對李家的謙讓和恩德,這是什麼道理?要命的是,她聽著,卻明白這確實是正確的道理。
正因為明白,所以更加要命。
這意味著,在所有人都還懵懂的時候,在李家還以為一切坦然的時候,容楚早已撥雲見霧,看穿了未來。甚至看穿了未來太史闌可能遭遇的心理磨難,提前做了警告。
今日交談,看似道謝,實則警告,甚至警告也是勸告了她韋雅,告訴了她日後到底應該怎麼做。
怎麼做,她還沒想好,容楚對她的影響,終究比不上扶舟,但今日的話,她必須原原本本告訴扶舟。
李家的計劃,或許應該有所變動了……
她怔然良久,慢慢坐下來,蒼白的側面,沉在光影中,眼神茫然而落寞。
太史闌……
我真……羨慕你。
……
容楚回來的時候,太史闌已經醒了,兩個孩子到了餵奶的時辰,奶孃抱過去餵奶。
容楚回來時,就看見她躺在床上,注視隔間奶孃抱著孩子的身影,眼神柔和,唇角笑意淡淡。日光撫摸她的眉梢,弧度溫柔。
容楚不捨得再走,怕打破這一刻靜謐溫柔的氣氛。乾脆靠在門邊,靜靜注視著她。
自從和她在一起,他無數次憧憬這般場景,然而如今得見,卻只覺心酸與憐惜。
為何她要得這普通人間幸福,都要付出數倍代價?
為何自己已算富有一切,依舊不能護她得尋常安寧?
太史闌忽覺有異,轉頭看見容楚正“痴痴”盯著她,眼神怪傻的,忍不住唇角一勾,對他招了招手。
容楚緩步過來,把她往床裡推推,順勢就在她身邊擠下了。
這榻是平時用來午睡的短榻,一個人馬馬虎虎用,睡兩個人,還有一個是長手長腳的大男人,實在很擠,太史闌推他,“要睡去床上睡。”
容楚不理,手一抄,把她抄在懷裡,嘆息,“以往抄你還要費點力氣,如今就和抄根稻草似的。為什麼人家月子養成豬,你卻瘦成鼠?我看還是把每天五頓改成每天六頓好了。”
“不行。”太史闌鄙視地道,“我絕不會為了滿足你的手感而撐死我自己。”
容楚立即轉頭,微笑,“我絕不嫌棄你的手感,要麼咱們現在就來試試?”
太史闌正色答:“色鬼,沒見兒子鄙視你?”
容楚一轉頭,就看見兩個孩子已經吃完奶,由奶孃抱著過來,兒子那張永遠苦大仇深的臉上,兩條小眉毛果然緊緊皺著,細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閃爍著疑似鄙視的光。
容楚揮退奶孃,將兒子接過來,擱在膝上,皺眉道:“你這小子也太嚴肅了些,瞧不起你爹什麼?沒有你孃的提槍上馬,哪來你這條小命?”
太史闌瞪他一眼——有這麼教育孩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