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漫天桃花而來,彷彿回應此刻的清幽。
她跳著極慢的舞步,講起她的過去。
……那是她在明溪的過去。她說起食堂的飯菜,比高中時好吃一些。學校的宿舍,天台上的星空很好看。十二年來,她經常坐在那裡看星星,幻想哪一顆會是翟星。
……又說起她在明輝的時候,欽望讓她做未婚妻,卻說這是權宜之計,不必真的成婚。那時她不明白欽望為什麼那樣說,可後來她明白了,原來他早已料到他活不到成年。
……最後說起翟星的藍天、白鷗、原野、長風。
他能明白她說了什麼,也看到了她露出的表情。那是無意識的……幸福的……自由的笑容。
他也緩緩開口,提到自己的過去。他說起永遠不會有人來接的校門、一雙始終買不起的耐克鞋、不敢加蛋加腸的素煎餅、為了省錢徒步走四公里上學……那是他再也觸碰不到的記憶。
他說起那次畢業舞會,那不是她偷來的人生,不需要那件漂亮的舞裙,聚光燈就已經是她的了。
小巷的月色,為何不能是聚光燈?垃圾桶邊的黑貓,為何不能是高雅的聽眾?
她聽著,臉上是幸福的微笑,卻落下眼淚。
他抹去她臉上的眼淚。擦掉了一些,眼淚卻越湧越多。他的動作反而像是加劇了她無聲的痛苦。
為什麼要哭?
還會再見面不是嗎?
你自己說了,還會見面的。
她傾身向前,輕輕抵住他的額頭,這是人們發誓時會做的動作。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反覆唸叨著幾個詞:
“輪迴,舊神,生死,生生世世。”
“輪迴,舊神,生死,生生世世……”
彷彿一段並不確切的禱言。
歲月輕叩心扉,生命終將歸隱。
脈脈暖意與落花一同在午後的陽光下沉澱,白髮人模糊著雙目,彷彿已然跟隨漫天春光,飄向了遠方的田野、溪流、蒼山……每一瓣桃花似乎都承載著她漫長生命的片段。
她的目光穿過斑駁的窗欞,凝視著後院風中桃花,恍若沉浸往昔春光。春風輕拂,桃花瓣瓣如夢,在青空與塵世間徐徐降落。
彷彿能聽見時間的流轉,生命的交響。尚且年輕的黑髮青年回望著她,手指淌過她的白髮。
請和我起舞趁著童話還沒有結束……
天亮後讓一切……恢復。
一舞終,她再度沉沉睡去。
桃花樹下白髮人的神情極為安寧。蘇明安回望一眼,前往聖城。
……
大雁高飛,姜音望著窗外的夕陽。
人老了,真的能感覺到自己的壽限。她能感到自己的極限……就在這兩天了。
躺在床上,腰痠背痛,氣息奄奄,她無數次地回想那天——房簷上氣質淡漠的青年,眺望著雲霧明淨的長空。而她抬頭望去,與他目光相對……那一眼,竟成了永恆。
胸中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她閉著眼,卻覺得不行,她不能在床上等死,她要坐到布店門口……她還要等他。
她等了幾千個日夜,他都沒有來。但也許今晚……他會來。
她吃力地爬起來,病痛讓五官疼得揪成一團,拿了柺杖,跌跌撞撞往外走,抱著那張畫像,坐在那張放了幾十年的椅子上。昏黑的街道已少行人,門口的河道也沒有船隻,唯有她一個人,聽著越發微弱的人聲,直到夜幕一點點落下去。
她翻出幾張白紙,放在自己膝蓋上,顫巍巍地提著畫筆,蘸了墨,照著畫像,一筆一筆,畫著青年的模樣。這些年來,她沒事做,就會提筆畫一畫他,日積月累的臨摹下,她畫得竟有九分像了。
但畫眼睛的時候,她都會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