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黎亦卓愣了一下,趕忙伸手去接。可他被繩子磨破的手上全是口子,剛一碰到就立刻抽了一口冷氣。
黎亦卓有點尷尬,忙又換了個姿勢,嘗試用雙手外側去捧,可手還沒碰到,姚子楚就移開了——
土豆遞到了他嘴邊。
黎亦卓感覺心跳得好快,他不敢去看姚子楚,低著頭,眼睛慌亂地盯著金黃綿密的土豆,慢慢張開嘴,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土豆冰涼又餬口,沒有調料掩蓋時還有一股土腥味,黎亦卓好幾年沒這麼吃了。
看著被黎亦卓咬掉一塊的土豆,姚子楚猶豫了一會,也咬了一口。
綿密的質地一下子糊滿整個口腔,實在難以下嚥,姚子楚忍不住皺了皺眉。
“喝……喝點水……衝一下。”黎亦卓趕緊說。
水裡有一股柴火燒過的糊味,姚子楚的眉皺得更緊了。
黎亦卓不好意思地說,“等明天……我去弄點吃的……”
姚子楚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嘴裡的飯嚥下,然後問,“你喝嗎?”
黎亦卓本想說“不用,習慣了”,但話到嘴邊卻又貪戀姚子楚手裡捧的那點甜,小心地點了點頭。
這碗破得厲害,碗沿上都是豁口,只有一處勉強可以下嘴,上面已經有了一個淺淺的唇印。
姚子楚盯著那碗看了會,還是把碗轉了個方向,把不扎嘴的那一面,遞到黎亦卓嘴邊。
黎亦卓輕輕地覆上姚子楚嘴唇碰過的地方,就著姚子楚的手裡喝了一口。
明明接過那麼多次吻,明明有過更親密的交纏;明明再下流的話都說過,再無恥的事都做過,可這個藉著髒汙破碗的間接接吻,卻讓黎亦卓臉紅心跳。
姚子楚放下碗後,又把土豆遞到黎亦卓嘴邊。
之後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就沉默地你一口我一口,吃光了所有的土豆。
姚子楚邊吃邊想,人有時也挺奇怪的——當時在船上一心求死,完全感覺不到餓,靠一杯咖啡撐了一天。而今活下來了,身體的各種感覺也都回來了——飢餓,口渴,寒冷,睏倦,還有……悸動。
破舊的房間裡沒有窗戶也沒有燈,太陽一下山,就更陰冷了。
火爐裡的火苗越來越小,有光亮的地方也越來越少。
最後呼的一聲,火苗熄滅,房間徹底陷入漆黑。
只有牆板的縫隙處泛著微亮,映出姚子楚坐在床邊的輪廓。他微低著頭,鼻樑很高,脖子細長。
“晚上冷……要不……躺下吧……”黎亦卓小心地問。黑暗蓋住了他的臉,沒有人知道,他嘴張了多久,才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過了一會,那身影動了。
被子被掀開又合上,一陣悉悉索索聲後,黎亦卓感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床不大,即使姚子楚再想離遠點,兩人也幾乎還是靠在一起。黎亦卓平躺著,姚子楚背對著他,小心地不去碰他受傷的胳膊。
誰也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時間彷彿凝固在這一刻。
被子散發著年深日久的黴味,兩個人都是一身煙塵和汗臭,但黎亦卓卻清楚地聞到了姚子楚身上的專屬味道。
他曾以為那味道源於他買給姚子楚的沐浴液或洗髮水。而此刻,在這個陰冷破舊的房間裡,看著姚子楚髒兮兮的背影,他終於明白,那味道與他無關,獨立於他而存在——就像姚子楚這個人。
那是晨光下乾燥的橡膠跑道味,姚班長帶著微笑向操場角落裡的他打招呼;那也是夜色裡潮溼的泥土味,姚班長和他一起翻牆跳進校園,眼裡全是興奮的光。
那是姚警官貼在警局榮譽牆上的證件照,眉目溫柔,卻有力量;那也是姚工程師修長雙手敲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