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頭顱已然乾癟得辨不出模樣,卻是唯一能讓他感受到力量的東西。他自小錦衣玉食, 從未真正經歷過戰場的廝殺, 更未見識過數萬將士血染沙場的慘烈, 只憑著一顆不甘的心支撐到現在。巫軍身上散發的那種如有實質的殺氣,令他雙股戰慄, 幾乎站立不穩,握劍的手亦抖如篩糠。
若是近身拼殺起來,他只怕連對方的一片衣角都劃不破。這一路逃亡, 他如同喪家之犬, 忍受了數不盡的欺侮與白眼, 卻從未覺得如此羞恥。
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狼狽, 除了那個剝奪了他父親一切、他恨之入骨的巫王啟。
“父王,讓兒臣去奪回商王伯的首級吧!”見巫王遲遲不下令攻城,子彥再次請命。
兩軍交戰,最重天時地利人和。昨日一場惡戰,巫軍士氣正盛,若一味拖延下去,不僅將士們士氣受損,楚國也可能有新的援軍抵達。
巫王痛心疾首的望著做困獸之鬥的巫子玉,陡然捏緊韁繩:“孤準了!”
子彥應命,勒緊韁繩,點了兵將,正欲驅馬衝向城門處,身後的巫王忽然怒吼一聲:“給孤捉活的!”
聲貫三軍,餘音震顫不已,連他腰間的青龍劍都不安分的嗡嗡顫動起來。
晏嬰望著巫王因憤怒而泛紅的眼睛,心痛的道:“大怒傷身,望王上為將士們保重身體。”
巫王無處發洩,憤憤甩了韁繩,沉痛閉目。
子彥目中閃過一絲冷芒,恭聲應是,便一抖韁繩,點了兩隊鐵騎,掩護他往城門衝去。
見巫軍有異動,守關的楚兵立刻發射□□,阻止這一小股人馬的靠近。武烈營的兩名副將則一左一右拿盾牌護著子彥。
因昨夜首戰失利,城門樓上的□□手,已換成了擅長射術的護靈軍靈士。片刻間,便有十多名巫軍被射落馬下。
巫子玉死盯著一騎絕塵、只衝著他衝來的子彥,心肝一緊,周身神經都緊繃起來。他太過了解,這個看起來溫潤如玉的白衣少年,若真的狠起來,手段是如何的殘忍毒辣。聽說,血狐僅存的一條胳膊,在獄中被他活剮了近百刀,直到一臂血肉被通紅的烙鐵生生烙焦,才求得一死。
“快!快射殺他!”
似是想到了落在子彥手中的後果,巫子玉突然激動的喊叫起來,大汗淋漓,臉色慘白。
跟隨他的部將見此情景,連忙彎弓搭箭,朝子彥射去。怎奈有武烈營兩員大將護著,這些箭矢都落了空。
巫子玉真的慌亂起來,左右顧盼一番,從城門牆上取下一根還在熊熊燃燒的火杖,胡亂晃了晃,大叫道:“巫啟,快讓你的人退下,否則,我立刻燒了他的首級!”
說著,當真把懷裡的那顆頭顱架在了火把上。
“刺啦――”乾枯的頭髮,觸碰到火焰,立刻燒焦,散發出濃烈刺鼻的糊味。巫子玉狀若癲狂的大笑起來。
“這個混賬東西!”巫王氣得幾欲嘔血,從牙縫中擠出幾字,既悲且痛。
“文時侯已神志不清,必要時,先保商君首級。”策馬的間隙,子彥忽得低聲吩咐了一句。兩名大將會意,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齊聲應是。
眼見著子彥越逼越近,火焰已吞沒了小半個頭顱,巫王再無法穩坐馬上,眉峰緊擰,一雙拳頭鬆了緊,緊了松,正欲下令子彥撤回,越女關上,忽然響起了長長的低沉的號角聲。
隨之而起的,是一聲十分突兀的戰馬嗚嗚哀鳴聲。
一支極普通的箭,以一個極刁鑽的角度,同時射穿了武烈營精心打造的盾牌和一條馬腿。
子彥一驚,飛身離馬,掠至一片空地上。兩名副將怔愣之後,迅速反應過來,驅馬過去,將子彥緊緊的護在中間。
號角聲中,緊閉了一夜的城門,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