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靖沒料到巫王還會“考慮”,哈哈笑道:“理應如此。不過,我夜照國絕非攀龍附鳳之輩,我夜照女子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娶得到的。此前,風楚兩國都曾派過世子來天山求親,因為舍妹心有所屬,他們連夜照的城門都沒能進來。漠北諸國的國主,為了求娶舍妹,不惜休掉原來的正妻,一封封求婚的國書雪片般飛到天山,我父王看都沒看一眼。此次我帶百餘使臣出使滄溟,是誠心想和貴國結交,希望王上能慎重考慮此事。”
巫王舉杯,朗然一笑:“孤也敬王子一杯,願夜照和巫國,能永結為盟,互幫互助。”
九辰低著頭,緊捏著酒盞的手,緩緩鬆了下來。群臣舉杯相慶,他只是嘴角微挑,銜著一抹冰涼的笑。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彷彿這天大的一樁事,和他無關。透徹如他,自然明白,這只是,巫王的緩兵之計而已。他的君父,恨不得斬斷他所有翅膀,又怎會讓他平添虎翼?一旁,夜照公主還在專注的研究怎麼把葡萄剝的更好更完整,壓根兒沒注意到這些事情。
九辰嘴角抽了抽,這姑娘,腦子還真是缺根筋。從她抱住他的那一瞬,他就根據她身上獨特的草木幽香,判斷出這就是那天晚上和他一起躲在柴堆裡取暖的傻姑娘。
他依稀記得,當年在那片荒漠中,這姑娘是被一條三頭蛇咬傷了。據說,那種蛇十分威猛霸氣,被它咬了的人,如果死不掉,就會變得力大無窮。這姑娘力氣這麼大,恐怕就是那時候留下的後遺症。
殿外,風雪還在呼嘯肆虐著整座滄溟城。
沉重的鐵蹄聲,如滾滾悶雷,踏碎了人們的美夢。黑壓壓的鐵騎破風劈雪而來,緩緩出現在南市的主道上。
不少百姓都被這聲音驚醒,紛紛披著棉袍,推窗探出頭來。一排排黑甲鐵衛,披堅執銳,如雕像一般矗立在風雪中,整齊的向前移動。街道上潔白的雪層,很快被踐踏成一片片泥水。
隊伍最前面,一個身披純白狐裘的白衣少年跨坐馬上,閉目感受著雪粒刀子般刮過面部的痛感,嘴角泛著一絲衝靜笑意:“我答應南相的事,不會食言。南相答應我的事,也該允諾了。”
南央勒馬停在風雪中,寒風呼號而過,在他刀刻般的面部糊上一層雪粒,把他鬚髮都染作白色。昔日風度翩翩、策馬風流的南府少爺,已經被繁瑣的政務和昔日的恩怨情仇打磨的稜角分明、毫無輕狂之氣。
“令公子此刻,只怕正在與自己的族人商議謀逆之事,若是遲了,只怕我有心保他,也無濟於事。”
聽了那白衣少年的話,當朝左相眉峰驟然一緊,也不答話,也不正眼看他,猛一拍馬,向前疾馳,很快消失在風雪之中。
白衣少年的笑意凝在嘴角,輕輕問了句:“審出來了麼?”
一名影子不知從何處閃出,在他馬前單膝跪落:“回閣主,那兩人分開審的,供詞一致,他們是以七色煙花為號,相互策應。”
“好。等南央進去以後,放煙花,將他們的同黨都引到此處,一網打盡。”
“是,閣主。”
西貝商市,密室,時間過得格外緩慢。濃烈嗆鼻的黑煙,透過木板的縫隙,急速的滲透進來,被困在裡面的二十名商路負責人被嗆得劇咳不知,仍然固執的用刀撬暗室的門,期待奇蹟能夠出現。
然而奇蹟出現的機率,終究還是很低的。很快,有人因為大量吸入煙氣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剩下的人又開始驚慌,可驚慌並不能阻止更多的黑煙滲進來。當第二個人倒下去的時候,還在尋找出口的人忽然放棄了掙扎。
心理防線的崩潰,不過是在一瞬間。
陸一白紅著眼睛撤回長刀,瞥了眼已經軟倒在椅子裡的江漓,忽然發洩般嘶吼一聲,衝到主位前,扔了刀,雙膝跪地:“我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