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俱是屏息斂神,不敢出氣,唯有巫王神色淡靜的聽他說完,認真點評道:“世子這一番見地,若傳出去,只怕這九州之內的亡命之徒都要慕名而來,追隨你揭竿而起,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九辰面色瞬間慘白如紙,道:“兒臣不敢。”
巫王哂然,餘光瞥見案上殘留著些許褐色汁液的藥碗,驀然變色,厲聲道:“沒有孤的旨意,誰準你擅自用藥?!”
九辰依舊垂眸沉默了許久,才平靜開口道:“是兒臣意志不堅,熬不過痛楚,才擅自服下止痛之藥,父王要殺要罰,兒臣悉聽尊便。”
巫王滿是嘲諷,道:“既然如此,孤也不必專門帶醫官給你用藥了,晏嬰,立刻擺駕回宮。”
九辰一動不動的望著巫王怒火灼燒的深眸,唇角緊抿,無悲無緒。
眼看著巫王便要帶著景衡抬步離開書閣,孟梁再也忍不下去,猛地撲到巫王跟前,抱住巫王雙腳,哽咽道:“王上,那藥是老奴瞞著殿下買的,老奴願意以死謝罪!老奴只求王上留下醫官給殿下看看傷,如今正值暑熱,傷口最易感染髮炎,殿下從昨日開始就高燒不止,到現在都沒能完全退下去,老奴擔心這樣燒下去,殿下遲早會出大事的。”
巫王一腳踹開孟梁,冷笑道:“他的性子,孤最清楚不過,他既能拿糊弄三歲小兒的話來搪塞孤,又豈屑於你一個奴才替他多嘴!你這位小殿下最是能言善辯,又兼嘴硬,你若替他覺得冤屈,便讓他自己到孤面前來說。孤最看不慣的,便是他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景衡見勢,微微行了一禮,道:“王上,老臣看殿下面色虛白無汗,只怕確有隱情,不如先讓老臣替殿下診斷一番。”
巫王平復片刻,微微闔目,算是默許了景衡請求。
景衡提著藥箱近前,道:“殿下將手腕伸出來。”
九辰只是盯著地面,並不動。
景衡無奈,只得捉起他手腕,凝神摸脈,片刻後,拱手向巫王稟道:“王上,若老臣所料不差,殿下高熱起於昨日巳時,戌時轉為低熱,持續至今晨。”
巫王聞罷,淡淡道:“他既能有力氣在這裡與孤大論俠道,便算不得什麼大病,景老看著給他開服散熱的方子便是。”說完,徑自甩袖離開。
九辰倔強的看著巫王背影消失不見,緩緩垂下眼睛,對著景衡,恭敬一拜,道:“西苑之內,一直仰仗景師傅冒死相助,大恩大德,子沂無以為報,日後景師傅但有所需,子沂必傾力以赴。子沂代兄長拜謝景師傅救命大恩。”
景衡扶他起來,嘆道:“殿下與子彥公子兄弟情深,手足親厚,老臣感佩不已。君王之家,自古情薄,父子兄弟鬩於牆者,數不勝數,我巫國何其有幸,能得王子如此!子彥公子溫文秀雅,謙和恭順,只望有朝一日,王上能迴轉心意,放公子自由。”
九辰眸中微悵,道:“王侯之家,從來寡恩無情。他……他若是還存了一星半點的溫情,也不會如此對待自己的親子。子沂此生,不求劍指九州,救蒼生於水火,亦不求揚名立業,聞賢達天下,只求能救哥哥一人,足矣。為此,縱使粉身碎骨,子沂也在所不惜。”
景衡靜靜聽完,面色異常複雜,道:“殿下失言了。”
九辰搖頭,道:“不,景師傅,這是子沂的肺腑之言。與這波詭雲譎血流千里的漫漫王道相比,子沂更向往無拘無束縱馬長歌的生活。只是,人生在世,太多身不由己,太多求而不得,子沂身為一國世子,肩負重責,註定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註定要在這條佈滿陰謀與殺戮的路上越走越遠。但子沂希望,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助自己最在乎的人衝破樊籠,重獲自由,遠離那座幽深冰冷的宮殿,過上安樂平淡的生活。”
景衡被他一腔摯誠所感,只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