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的公交車沿著崎嶇的土路繼續前行。
王攀的身體已經很難再支撐自己坐直,他的臉頰幾乎是貼在車窗玻璃上,眼睛更是完全睜不開,口中發出“吭哧吭哧”的粗重呼吸。
落日的餘暉斜照在他的臉上,平添幾分無處話悲涼的滄桑感,我能清晰的感覺到,生機在一點一點的脫離他這具年輕的身體。
“攀兒,你還了解什麼?”我湊到他耳邊輕聲發問。
“敖輝跟賀光影早有合作,他們倆似乎都在替同一個人幹活。”王攀艱難的睜開眼睛,氣若游絲一般喃喃:“我們去抓敖輝時候根本沒費勁,與其說我們抓敖輝,倒不如說是他提前在等我們。”
我立即催促:“在給同一個人幹活?”
“對,我見過他倆和同一個人通電話,雖然號碼不一樣,但是那個人的聲音我認識。”王攀點點腦袋:“至於究竟是誰,兄弟本事有限,真的查不出來...”
“知道你盡力了。”我心酸的應聲。
“我也好想..像你們一樣左右逢源,可..可實在不是這塊料。”王攀再次閉上眼睛,自言自語一般唸叨:“不過還好,終於再也不用那麼累了,再也不需要爾虞我詐。”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候,王攀的聲音微若蚊鳴,身體也一點一點的像下癱軟,緊貼車窗的臉頰和玻璃發出輕微的“吱嘎”聲,幾滴清淚順著眼縫滾落。
我一眼不眨的看著他,直至他像喝醉睡著一般徹底蜷縮下身子,我才心情複雜的嘆口大氣。
江湖有涯,回頭無岸。
江湖,一個被文人墨客用筆和詩句無盡渲染、粉飾出來的虛假世界。
一個好似真的能快意恩仇的平行空間,一個貌似充斥著情與義、相伴於別離的烏托邦,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明白,全特麼是假的,想要在江湖裡如龍似虎,唯有利益!
在這個光怪陸離的現實世界,我們每個人都曾認為自己獨一無二,也總覺得未來應該盡在掌控。
而王攀這個半道出家的“社會人士”,再一次用性命詮釋了想要在江湖中索取,就得隨時做好準備赴死的真諦,他為自己的錯誤選擇買了單,那我呢?我們這幫人又何時替自己結賬?
夕陽西下,當最後一絲光亮隱於山尖,王攀徹底停止了呼吸。
“嘩啦..”
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黑色塑膠袋也一下子脫落,裡面的東西盡入我眼底,沒有我想象中了不得的驚天大秘密,只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元寶蠟燭和紙錢。
“長松公墓到了,下車的走後門!”
就在我怔怔出神的時候,前面開車的公交司機大喊一聲,將我從遐想中拽了回來。
隨著車子一陣停滯,車門“吱嘎”一聲開啟,老頭老太太們顫顫巍巍的往下走,我遲疑片刻後,彎腰撿起散落在王攀腳邊的黑色塑膠袋也隨之走了下去。
只餘下王攀倚坐在顛簸公交車緩緩駛遠。
他早晚會被人發現,只是屆時他的屍身會被運到什麼地方,又如何處置,我就不得而知了,他主刀殺了季會,於情於理都不可饒恕,當然了,那些身後事也都與他無關,反正他留給世界的不過是一條軀殼。
王攀的老子王麟就葬在“長松公墓”,可惜他再也等不到自己的兒子為自己燒紙、祈福。
當我找到王麟的墓碑時,天色已然黯淡。
我叼著菸捲點燃元寶、紙錢,衝著碑上王麟的黑白照片呢喃:“出來收錢吧,這是王攀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點執念,黃泉路上,你們爺倆互相扶持吧。”
熊熊燃燒的火焰把我的臉頰烤的熾熱,我的心情出奇平靜,既沒有因為王攀彌留之際的懺悔感覺到輕鬆,也沒有認為自己沒照顧好王攀而內疚,那種平靜近乎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