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敗的楓溪最近熱鬧了不少。從未人涉足的官道,如今也前馬接著後馬,揚起一道道灰塵。
至於村中心,更是不時有人騎馬來到這個地方,劈頭蓋臉的詢問村民,梅家還有沒有後人。
楓溪村民個個人心惶惶,卻硬著頭皮道:“梅子鑫的夫人當年確實來楓溪安胎生產,不過遭遇難產,母子雙亡了。”
那些人得知,反應各異,有人高興如獲至寶,有人哀嘆天不仁慈。卻沒有一個人否認他們所得的訊息真實性。因為就他們而言,那些低賤的農民是不敢騙他們這些高高在上之人的,何況女子死於難產也是常事。
就這樣,一批批人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星象監。
星象監本姓梁,自小父母雙亡,被梅家撫養長大。後考中星象院,從最初的生員一步步升到了星象監。由於梅家人才太多,而星象監又生性沉默,是以許多人都不曾注意到星象監也出自梅家。就連梅家的死對頭凌家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兒,是以在梅家的滅門慘禍中,星象監才得以生存。
星象監是一個有真本領的人,他推算出梅家不會就此沒落,梅家還有好人,是以一直忍辱偷生,只為見那後人一面。
可前些年凌家勢力正盛,他不敢有所作為,甚至不敢回到梅家的發源地楓溪。等這些年凌家因為太過霸道而引起很多人反感時,他才敢偷偷的調查。他得到的訊息也是如此,梅家那位公子因母親難產未能來到人世。可他不信,不信,梅家就會這樣斷絕,也不信自己的技術會欺騙他。
“你說他真的死了?”星象監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這位阿公,不肯錯過他一絲絲的表情。
阿公長嘆一聲:“我知道你是朝廷的人,可是我還是要說,梅子鑫夫婦都是好人。我們也都希望那孩子能留下,不說光宗耀祖,最起碼給梅家留下一絲血脈,對不對?可是,真沒能活下來,當時那夫人大出血,那孩子也就那樣走了。”
事實上,夫人當日確實大出血了,孩子卻並沒有因此死去。因為到了最危急的關頭,一向柔弱的夫人,竟然忍痛拉開自己的肚子,說了一句:“梅家不能絕後,這孩子一定要活下來。”做完這件事兒,夫人就離開了,甚至沒有辦法給孩子穿上衣服。若不是阿公阿婆及時趕到,恐怕這孩子真會死掉。
星象監身形一震,不停的喃喃自語道:“死了,竟然真的死了?我的技術騙了我?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呵呵,我到底是為什麼活到現在,我忍辱偷生為了什麼。”
阿公斜眼看著星象監,心道:這個從朝廷來的人怎麼感覺有點兒不一樣,他到底是誰啊。
星象監沒有離去,徑直住進了梅子鑫的老宅。村裡人雖然有些意見,卻也沒有發作。
推門而入,雜草滿地,看得出這個屋子已經十幾二十年沒人住了。不過,院子裡的梅樹長得非常好,梅花開得正盛。
星象監忍不住對梅流淚,喝一口酒,訴一句衷腸:“梅子鑫,還記得我麼?我是當年那個處處需要你保護的梁愛喜啊。當時我又小又瘦,書讀的也一般,很多人都不喜歡我。只有你,真的把我當兄弟。”
隨著他的話語,一陣微風輕起,梅花隨之起舞,彷彿在迎合他的話語。
“子鑫兄,你告訴我,老實告訴我,你的兒子真的死了嗎?梅家真的絕後了?”
回應他的依舊只有樹葉的響動,彷彿有些事情只能憑自我感知。
轉眼間,星象監已經喝了數十壺酒,他醉眼惺忪,臉頰泛紅,已經看不清什麼了。
“酒,沒酒了,我去屋裡拿酒,去屋裡拿酒。”
星象監轉身返回屋裡,卻被門檻絆了一下,就此倒在地上,竟然這樣睡著了。
屋外漸漸有黑雲積聚,風也越來越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