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覺得盛昱龍真是狗長犄角鬧洋事,還矯情起來了。
這時候睡覺還早,大院裡的人學著學校那樣弄了很多土過來堆在大院門口,然後一盆一盆地往外潑水。大傢伙齊心合力,一上午就把大院裡的水弄個差不多了。家裡做飯的東西都搬到市裡去了,快到中午的時候劉娟就帶著陶然去學校領免費發放的飯菜,大概是家裡男人多,又有盛昱龍在,回來的路上劉娟又買了倆小菜。
母子倆剛走到大院門口,就看到了餘和平。陶然看到餘和平的時候還有些驚訝,遠遠地喊了一聲。餘和平回頭看過來,衝著他們招了招手。
“你怎麼回來了?”陶然問。
餘和平說:“我回家來看看。”
“你家好像沒人呢。”劉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說,“你爸的事你知道了麼?”
餘和平看著她,一臉疑惑,顯然還並不知道。陶然看他那樣子,倒先難受起來了,說:“我聽鄰居說,你爸好像出事了……”
“哦,”餘和平好像沒什麼反應,半天才問,“出什麼事了?”
“你爸好像去世了,好像在個橋洞子底下淹死了。”劉娟小心翼翼地看著餘和平的神情,說,“我們也是聽鄰居說的,你家也沒人,你媽好像去市裡了,說是要跟有關部門的人打官司……你要不再去問問?”
餘和平臉色慘白,但依舊沒什麼表情,嘴唇動了動,然後說:“……淹死了……”
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又好像是在疑問。劉娟和陶然既心疼他,又覺得莫名尷尬,不知道要說什麼。劉娟就說:“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也都是聽人說的。你要不再去問問?”
餘和平咧咧嘴,好像要禮貌地笑,但又好像很驚慌,笑不出來,他伸手撓了一下耳朵,退了一步說:“……不,不問了。”他的手垂下來,喃喃自語一般說:“……淹死了……”
“你不要太難過了。”陶然說。
餘和平嘴角扯出一抹笑,說:“我家沒人,那我就不回去了。”
“平哥……”陶然叫了一聲,可餘和平還是轉頭就走了,而且走的很快,好像唯恐他追上。陶然回頭看了劉娟一眼,劉娟嘆了口氣,說:“這孩子也是可憐。”
天比上午的時候要陰沉一些,風也比較大。餘和平拐了個彎,進了一個衚衕。那衚衕水有些深,他便彎腰把褲腿編起來,水面渾濁,映著他的模糊倒影,他忽然感覺到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
其實與其說難受,不如說驚慌無措的成分更多一些,他並沒有十分哀傷,那眼淚卻掉了出來,他伸手擦了一下,直起身蹚著水往前走。有一戶人家的小狗在一堆紅磚上臥著,衝著他汪汪直叫,他抬頭看了一眼,幾乎以為那是他的狗。
只是這條狗的耳朵是黑灰色的,和他的狗有些不一樣。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梁成東家裡。梁成東正在清理院子裡的水,看見他回來了,就直起身問:“見到你媽了麼?”
餘和平搖搖頭,說:“沒有,他們說我家裡沒人。”
“誰說?”
“鄰居。”
梁成東擦了擦臉上的汗說:“可能也躲出去了,你不要擔心。”
餘和平沒說話,編起袖子,也拿了一個水盆往外舀水,那水很髒,都是泥水,很容易就濺溼衣裳。梁成東的老母親在廊下坐著,說:“和平啊,你別幹了,讓你梁叔叔一個人幹,反正他身上都髒的不能要了。”
那語氣慈愛,又帶著點戲謔,梁成東便回頭看了他老母親一眼。
梁母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身體不大好,但很要強,不肯跟著兒子到市裡去,說去了那沒有認識的人,整天不知道幹什麼,所以就一個人在老家住。梁母很喜歡餘和平,覺得他長的俊俏乾淨,人也文靜,瘦瘦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