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棄鄰居小孩玩泥巴幼稚, 怎麼長大了反倒生出頑皮心性,難道缺失的童年註定要補回來?
逐流也笑,哥哥已經將他的摟抱,看做幼崽撒嬌,漸漸習慣後不再排斥。他可以肯定,世上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對程千仞親近到這種程度。
喜悅之餘,他竟不覺得滿足,反激起心底更多渴望。
交談不夠,陪伴不夠,擁抱不夠,一起打滾也不夠。
與哥哥親暱,就像飲鴆止渴,多少都不夠。
程千仞不知弟弟曲折心思,他是來修行的。這次不需要藉助南央城老街小院使心意寧靜,只需要時間。
上回朝歌闕主動離開,逐流卻不願意走:“讓我陪著你吧,不管你是練劍還是打坐,我不打擾你。”
程千仞想了想,蹲下拔草葉,編了一隻蚱蜢塞給弟弟:“那你自己玩會兒?”
逐流與綠油油的蚱蜢面面相覷:“真拿我當小孩?”
他拉著程千仞向前走,路邊長出榆樹,瘋狂拔高抽枝,腳下草地變作青石板長街,長街盡頭一轉彎,就是熟悉的老巷。兩側白牆逼仄,茂密枝葉伸出別人家院牆。
小巷最深處,推開木門,院子裡乾淨整齊。
“到家了。”逐流乖巧道:“哥,你去算賬吧,我給你做飯吃。”
程千仞不介意陪他玩這種小把戲,心念一動,手中出現裝滿的菜籃,遞給逐流。
他們就像關係友善的普通兄弟。
程千仞出關那天,逐流做了一桌家常菜。
看著哥哥吃完,露出饜足神色,托腮問道:“這裡好嗎?你願意在這兒嗎?”
這問題問得十分古怪,程千仞卻沒有細想:“好啊。”
他打算等自己看見聖人境門檻,再來請教對方如何開闢、或掌控一方空間,目前的困境,在於劍道似乎達到瓶頸,反覆演劍已經揣摩不出更多真義。
見江山這套劍訣不該僅限於此,神鬼辟易也很好,是我不夠好。
程千仞心裡琢磨著突破瓶頸,誠懇問道:“殺魔王那夜,你分神化身留在劍閣,法身東行,劍卻往西南去。一劍追襲三千里,如何操控?以神識一心三用,與朝辭劍建立聯絡,還是某種法門,使劍自生靈……”
逐流聽罷,站起身,聲音帶了點冷意:“那不是我。你怎麼還想著他?”
程千仞微驚,向後避讓,一邊推少年的胸膛:“別鬧。”
弟弟姿態不再柔順,使他感到壓迫,不由緊張戒備。
逐流一把攥緊他手腕:“我感覺他又有動靜了,他一天沒有煙消雲散,我就要提防他搶我法身,你也要小心不把他當成我,你我都不自在,不如哥哥幫我,一起殺了他。然後我們兄弟二人,海闊天空,逍遙快活。”
程千仞聽得彆扭:“……何至於此。”
“你替他說話?你以為他對你好,無緣無故,不求回報?”逐流冷笑道,“他無非是認定你身份,想讓你回去接那爛攤子,帝星五皇子早就死了……”
程千仞掙脫禁錮:“你瘋了嗎,你到底在說什麼?”
“嗤——”
雙方爭執戛然而止。
他聽見利刃刺破血肉的聲音。
一剎那被拉長,一截尖劍穿透逐流胸膛。殷紅血跡飛速擴張,浸染前襟。
逐流眼中情緒複雜,驚詫、憤怒、厭憎很快消失無蹤,只剩冷漠。
他手臂向後,抽出黑色劍柄,將長劍提在手中。
朝辭劍淅淅瀝瀝淌著血。
他自己的血。
這一切發生太快,超越程千仞目前可以認知的速度,就像他躲不開安山王的手掌,此時一樣躲不開濺在臉頰的鮮血。
溫熱的、逐流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