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又走了七八天的路程,在路邊,已經見到了沛城的界碑。一路這麼走走行行,對於趕路,大家是再熟悉不過,可通往沛城的路,卻又是叫人開了眼。
原本是通了
官道的,現在只剩下一條崎嶇的小路,兩三的荒草灌木,錯亂糾纏在一起,長得比人都高。
騎馬的人還好說,可這馬車卻是走得艱難,時不時被亂藤絆住,還要有人提了砍刀,在前面開路才行。
這麼走著,長寧的心情就越來越不好。中途駐紮休息,就連遙生也看出了長寧的憂愁,「路窄成這樣,應該是多年未有商隊來往了。按理說不應該這樣,我請爹爹去查了沛城的賦稅,說年年沛城所繳的賦款從不拖延,只多不少,算是一處十分富裕的封地。」
「富裕…」長寧搖了搖頭,顯然失望至極,「沒有商,沒有客,單單依靠著內迴圈能有多富裕?娘子,他們是在搜刮民脂。窮人吃不起飯,要麼餓死,要麼被壓榨。實在付不了稅的,只能去偷去搶,做賊,當強盜。」
這一路上,長寧漸漸沉默,她變了,又變回那個心事重重的長寧,沉寂而消沉,總是沉浸在思考之中。遙生看著心疼,因為她明白,長寧就是這樣的個性,心裡裝著事情,就會變得消沉,強顏歡笑也難。
終於,當行路的最後一天,長寧的行隊停在沛城的城門外,眾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城外排著長長的隊伍出入,可沒有哪座城會像眼前這座城一樣詭異。城外,人們在城門樓搭起破破爛爛的小帳,有的人甚至連個帳子也沒有,就餓得兩眼發昏,靠在城牆根兒。
有些窮人正架著鍋燒水,真的是從地上隨隨便便薅了幾把雜草就丟進了鍋裡。長寧騎著馬在前,望著人群發怔,拍了拍懷裡坐著的多餘,開口問道:「沛城今年遭了災?」
「不是啊,沛城一直就是這樣。」多餘顯然習以為常,望了望人群,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像回不去家的人更多了。」
「獻平君!是獻平君!!!」人群之中有人指著長寧,認了出來。
「誰?誰是獻平君?」顯然也有些人連獻平君是何人都不曾聽說過。已經餓得眼冒金星了,哪裡還管什麼獻平獻不平的。
很快長寧的行隊被一些百姓圍了起來,看著那些人眼熟,長寧低頭望著眾人,安撫著白馬,生怕它被人群驚了。
「獻平君!獻平君您可回來了
!」有一個夫人懷裡正抱著個小丫頭,長寧一愣,那個小丫頭不正是春節時,施粥要被賣去青樓的小姑娘?!再扭頭觀望著人群,這些人,漸漸眼熟,有些是在長寧府中住過的百姓,有些是送兒子求考的百姓。
「你…你們不是在京城好好的麼?」長寧趕忙翻身下馬,望著叫苦叫屈的百姓們,這些人,是京城裡為她送行的百姓們啊!
「公主!我們來投奔您了!」
「公主!這沛城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聲音亂七八糟,吵得長寧反倒什麼都聽不清楚。背後的袍被人拉了一下,長寧回頭去看,見遙生臉色也不好。
「阿寧,進城二十錢,出城五十錢,捉拿沛城逃叛流民,賞二十錢。」遙生低聲複述著探子的話。
「他們找你們要錢了?」長寧只覺得一股火氣沖頂,連兩隻耳朵都是漲得滾燙,頓時覺得丟臉,又愧於謝謝百姓。
「是啊,公主!我們進不去,在外面住了三個來月了都!」百姓叫屈。
「多餘,來。」長寧張開手臂,將多餘抱下了馬背。安置給遙生,而自己則是重新翻身上馬,衝著安常侍吼了一聲。
心領神會,安常侍隔空一拋,長劍凌空越過百姓,被長寧接下,「注意馬蹄。」看得出,長寧已經是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