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是什麼熱絡的性子,王家是洛陽城中數一數二的世家,有多少貴女想與他說一句話而不得。他待人,自來都是疏離有禮的,主動問人名姓還是第一回 。
王洵想,或許是那首《無衣》被唱得太悲壯,悲壯得不像一個小女郎能唱出的曲子。所以他才忍不住想問一問,這位小女郎的來歷。
「無可奉告。」裴蓁蓁頭也不回。
她身後,王洵莞爾,未曾因為她的言行生怒。
裴蓁蓁背對著王洵,深吸一口氣,她方才一定是被什麼魑魅魘住了,竟然起了輕生的念頭。
就算這真是什麼幻境蜃景,她的命也只會掌握在自己手中!
繞過假山,迎面有身形高大的少年冒冒失失地衝上來,按著她肩膀著急道:「蓁蓁,你去了哪裡?!嚇死我了!」
裴蓁蓁抬頭看著他,緩緩吐出一個名字:「裴清淵…」
她眼也不眨地看著少年,他死後二十餘年,從未入她夢中來,不知是心中有愧還是知道自己不願見他。
裴蓁蓁幾乎要記不清他的面容。
裴清淵,這個同她一道長大,最是親密無間的兄長,這個口口聲聲說著要保護她,最終卻選擇放棄她的二哥,死在那場至關重要的戰役中,她翻遍整個戰場也沒能找回他的屍骨。
後來聽人說,他的屍體早被亂馬踏成碎肉。
裴蓁蓁沒想過,自己還能見到他,見到年少時眉目間沒有絲毫愁緒的裴家二郎。
裴蓁蓁緩緩抬起手撫上裴清淵的側臉,指尖真實的觸感叫她心裡酸澀難言。
「裴清淵…」
「蓁蓁,你要叫二哥!」裴清淵有些不滿地抗議道。
他和裴蓁蓁一同來報考天麓書院,沒想到方才考了騎射就聽說裴蓁蓁棄考離開,趕緊出來尋她。
裴蓁蓁的手一顫,忽然重重地抬了起來,啪——
裴清淵捂著臉,眼淚差點掉下來:「蓁…蓁蓁,我做錯什麼了?」
他被這一巴掌打得莫名其妙,自己又有哪裡做錯了???
裴蓁蓁卻不理他,繞過他向前去,裴清淵趕忙跟上去:「蓁蓁,我知道沒有及時教訓那個姜嶼一頓是我不好,可我這不是在考騎射麼。你放心,等過幾日我尋了機會,定要好好揍他一頓,看他還敢落你面子!」
裴蓁蓁沒有看他,裴清淵一點也不介意,跟在她身旁繼續道:「只是蓁蓁,父親讓我們來考天麓書院,你丟了弓就走,把書院的老夫子氣得夠嗆,回去怎麼向父親交代?」
天麓書院是太子妃徐氏新建,聲名不顯,裴家為了向她示好這才派了一子一女報考。
裴蓁蓁今日作為,瞧上去便是因為姜嶼之故負氣離去,不僅打了姜家的臉,還駁了太子妃的面子。
裴蓁蓁脊背挺直,目視前方:「要同姜家聯姻,他便自己嫁姜嶼去,要考天麓書院,他自來考便是。」
裴清淵無奈地笑了:「這話你同我說便罷了,可不要在父親面前提起!」
裴蓁蓁沒有回答,裴清淵拿她沒辦法,這樣回去,父親恐怕要大發雷霆,得想個法子才是…
「王七,一轉身的功夫你便不見了,我還道你去了何處。」桓陵順著小徑走近,調侃道。
王洵不疾不徐地側身看向他:「我見你談興正濃,不好攪擾,這才出來透透氣。」
桓陵撇了撇嘴:「他畢竟是我阿孃母家的子弟,我也不好直接打他的臉。」
「今日來本是來看熱鬧的,沒成想自己成了別人的熱鬧。」
桓家和王家在洛陽城是頂尖的世家,桓家十三郎桓陵和王家七郎王洵無論到了何處都是受人追捧的。
才進了這園子,就有人上來攀交情,王洵不在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