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第二日夜裡齊雲又問,有幾分小心翼翼。
但當時穆明珠剛跟他說完查穆國公大案的事情,哪有心思聽什麼小曲,大概又搪塞了幾句。
齊雲便翻身向外。
穆明珠初時也沒留意,以為他又害羞了,或是身體有不便之處要自己冷靜一會兒——這也是之前常有的事情。
後來她朦朧睡去後,半夜醒來有些口渴,想著齊雲應該睡了,便沒有出聲,自己伸手向床外,想要把掛在床帳角的那一盞燈拎下來,誰知手伸出去,還沒往上走,不慎擦過齊雲臉頰,手背卻觸到了一股溼意。
被她碰到的少年立時往外挪去,像是怕給她撞破什麼。
穆明珠才意識到他沒睡著,摸了摸手背上溼漉漉的水澤,心中有個詭異的猜想,掰著少年肩膀要他回過頭來。
少年卻出乎意料地執拗,不肯轉身。
最後還是穆明珠起身,提了床帳角的燈下來看,才見少年不知何時哭了一臉的淚。
那時燈光朦朧暖黃,映著少年紅紅的眼睛和紅紅的鼻頭。
他不知是怎麼哭的,眼淚淌了滿臉,卻是一絲聲息也沒發出來。
至少穆明珠前半夜都睡得很香,一點都沒察覺。
她驚訝極了,見少年滿面淚水、無處躲藏的模樣,又覺心疼,擱下小燈,給他擦淚,哄道:“這是怎麼了?”
什麼樣的大事值得哭成這樣?
齊雲低頭藏著,不好意思極了,含糊道:“沒、沒什麼……”
他實在哭得太嚴重,連眼睛進了沙子這樣的理由都說不過去。
穆明珠見他不肯說,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頓了頓,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道:“做噩夢了吧?”
“嗯。”齊雲含糊應了一聲。
穆明珠這下是全醒了,“唔”了一聲,又在光影與黑暗中摸了摸他滾燙髮溼的臉,回想著這夜之前發生了什麼——明明她剛回來的時候,一切還挺好的。
她撫著少年的後背,拍一下,又停了一停,試探道:“你不想往梁國去?”
要查穆國公的大案,非得往梁國去不成。
因為按照鄧玦的說法,穆國公這邊已經把證據都毀了。而且他現在是皇帝的親哥哥,更是要銷燬從前那些不利的證據。母皇接了黃老將軍的密信之後,分明對身邊人起了疑心,但至今沒能查出真相,就說明從穆國公這邊入手,已經幾乎是不可能了。而建業城中情況複雜,要查穆國公,很容易橫生波折。
所以反倒是從梁國入手,說不得還有一線機會。當初那些遊說穆國公的商人,又或者從趙太后處下達的旨意,那些經手的人在梁國境內是相對安全的,證據也得以儲存。
只是需要一個極忠心、極勇敢同時還極有能力的人,去走這一趟。
穆明珠想來想去,的確沒有比齊雲更好的人選。
齊雲的脊背在她手掌底下起伏。
他含糊道:“沒有……”聲音微微沙啞,是哭得狠了。
穆明珠不是很相信,換位思考,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忽然要自己往敵國辦這樣的大事,有些……不適應也是正常的。她便道:“你別擔心,那邊有孟非白接應,我都跟他說好了……”她手掌底下,少年的脊背忽然一僵,然後他更挪遠了些。
——看來不是這個原因。
穆明珠便又改去摸他的臉,少年臉上的淚水已經被她快擦光了,只面板上還是溼漉漉的。她感覺著手指傳來的溼意,若不是她半夜醒來,還不知他自己要哭多久,不禁有些心疼,又有些擔心,思量著道:“那是你不想走?不想跟我分開?”
這倒是有點難辦。
若這事兒不是齊雲去做,還有誰呢?
林然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