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信件,也只多不少。
穆明珠面色冷凝,低頭看著王長壽寫來的奏報,據說那柳家家主上囚車之前,曾揚言此去數日,必然要公主親自送他回來。而英王世子周泰親自去為岳父送行,更有英王府的護衛一路隨行。
若不是荊州都督鄧珏有意示好於她,在帶走柳家家主一事上出力斡旋,至少穩住了英王周鼎。否則單從南陽郡帶走柳家家主,就會激起一場混亂。
穆明珠放下王長壽的奏報,一封一封拆開案上的信件,只見為柳家家主發聲的人,不但多而且分量重。
譬如說,她現手上這封信竟然是遠在上庸郡的大軍副陶明寫來的。此前與梁國之戰,穆明珠有意透過寶華大長公主與陶大軍副搭上了線。現下這封陶明寫來的信,正是懇求她在對柳家家主的處置上再作考慮的。
需知雍州四郡的這七大世家,多半都是當初從北地渡江而來的高門大姓,尤以青州、兗州等地的世家為多。
而太祖昭烈皇帝當年憑藉北府軍平定天下,雖然士卒是從流民之中來的,可是掌管士卒的中下級軍官,卻大半來自世家,尤其是以青州、兗州的世家為多。
也就是說穆明珠在雍州動柳家家主,同時牽動著北府軍中大批中級將領的心。因為這些中級將領,與雍州這些大世家,或是出自一系,或是父子叔侄等極為親近的關係。穆明珠固然可以在雍州大刀闊斧改革,不惜下狠手殺幾批世家,可是她得考慮這對軍中帶來的影響。
甚至進一步來說,如果她以後還想要借力於北府軍,就不得不考慮懲治雍州世家、對她而言所喪失的“軍心”。
雖然穆明珠在給王長壽的奏請信上批“可”字時,便清楚壓力來到了她身上。
可是這份壓力,還是重的有些超出她的預期。
下一封燙金的信,來自她的兄長英王周鼎。
當她初到荊州的時候,英王毫無反應,也未曾派人來迎接她。可是現在英王寫信給她,問她幾時去南陽郡一敘,又說知道她來了,小兒輩不敢失禮,現下要世子周泰與次子周安都前來南郡拜會她。
英王世子周泰,乃是柳家家主的女婿。而周安,則是前世繼承了英王之位的那個庶子。
這封信一句沒提柳家家主之事,可是英王周鼎的用意不言自明。
穆明珠眯起眼睛,冷著臉一封信又一封信看下去。
這就好比扔了一塊石頭入豬圈,跳起來叫的便是被砸中了的。
這些為柳家家主寫信而來的,都是跟雍州大世家坐在一起的得利者。不管他們粉飾了多麼好聽的名目,舉起了怎樣冠冕堂皇的大義,本質都是一樣的。他們要救下柳家家主,正如他們要保住自己的特權。他們或是威逼或是利誘,又或是偽裝成為了穆明珠著想的模樣,又或是拿更大的國家安危來壓制她……目的只有一個,要她妥協,要她做做樣子給底下人看就算了。
何必真殺呢?
接了尚方斬馬劍的時候,你出手把人給殺了;等皇帝收回尚方斬馬劍,你會是什麼下場?
雍州的寒冬已至,厚重的鉛雲在朔風拉扯下,呼嘯般掠過廣袤的天空。
冷肅的日光透過窗紙灑落,穆明珠獨坐在外書房中,良久終於看完案上堆積如山的信件,自己站起身來,撐起一扇窗戶,既是遠眺,也是透氣。
卻見對面小書房外的花圃旁,虞岱弓著畸形的背,拖著殘缺的腿,竟倚靠在一隻矮凳上,手持一柄小花鋤,在那冷硬的土地上劃拉著什麼。
穆明珠微微一愣,披了一件外袍,從書房中走出去,緩步走到虞岱身邊。
虞岱聽到背後的聲音,因行動不便,沒有轉身,只是低聲道:“殿下處理完政務了?”他的聲音很滄桑,遠遠超過了他原本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