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小師傅認識了。昨日靜念小師傅求到奴婢這裡,說是他有位要緊的故人,不久前沒了,眼看便是那故人的五七,他想著要為那故人燒些紙錢盡心……奴婢明知這是殿下宿處,不能做這等祭奠之事,但聽小師傅說得可憐,見殿下今日出了園子,便斗膽拿了紙錢給靜念小師傅,想著殿下來之前,給
他在外頭竹林裡燒過也就是了……”
穆明珠輕輕抬眸,道:“哪裡來的紙錢?”
翠鴿小心道:“園中沒有紙錢,奴婢是把原本要糊起來做鞋樣子的紙剪了,折成紙錢的形狀——奴婢幼時曾見家中親長做過……”
穆明珠點一點頭,探頭翻了翻案上還未來得及燒的紙錢,隨口問道:“你是從宮中跟著本殿出府的?”
“是。”
櫻紅上前,輕聲在穆明珠耳邊解釋道:“這是三年前宮中派下來的那批小侍女裡頭的,這丫頭名喚翠鴿。她第一日到殿下跟前磕頭的時候,殿下還說跟碧鳶的名兒重了,想著要不要給她改一個……”
她這麼一說,穆明珠便想起來。
碧鳶與翠鴿,既重了顏色又重了意思。
當初還是碧鳶笑著攔下來,說她不過是服侍殿下的宮女,又哪裡有這些講究,況且人家小姑娘叫慣了的名字,何苦給她改了,便仍叫她作舊時名字翠鴿。
如今三年過去,當初的小侍女略長開了些,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
“你抬起頭來。”穆明珠和氣道。
翠鴿依言抬頭,只垂著眼睛不敢看。
卻見她一張娃娃臉,眼圈紅通通的,還是稚氣未脫的模樣,只是怕得厲害,唇緊緊抿著,手指緊緊扣在磚縫裡。
穆明珠便又轉向靜念,道:“你那位故人是誰?”
靜念一張臉煞白,跪在地上卻彷彿無知無覺,連公主殿下的問話也恍若未聞。
不管在什麼地方,在活人住的地方祭奠,都是很犯忌諱的事情。
穆明珠倒是並不信這些,但底下人都戰戰兢兢、認為是犯了不得了的錯處。
此時屋外忽然有人殺豬般哭嚎叫道“殿下開恩!殿下別殺我!殿下……嗚嗚嗚……”後面大概是給堵了嘴。
穆明珠有些頭疼,撫了撫眉毛。
卻是侍從把靜玉也捉了來——他與靜念是一同來的,出了事兒自然也跑不了。
靜玉自入園後,再沒能近身服侍穆明珠,滿心想著怎麼往上鑽營,能入了公主殿下的眼。這日他又是一早起來,打扮停當,便往內院門邊晃盪,盼著能與穆明珠來一場“偶遇”,得知公主殿下天色未
亮便已經出園而去後,險些氣炸了肺。他摘了滿頭珠翠,洗去精心描繪的妝容,房中倒頭補眠去了。誰知他睡得正香,夢見自己終於得了公主殿下歡心,建業城中,做了與楊虎郎君不相上下的侍君,出盡風頭之時,忽然給人從床上捉了起來。一時間什麼美夢都消散了,靜玉給這些黑麵的侍衛捉了送往內院去,一路上膽戰心驚,生怕是自己的出身給公主殿下知曉了,原本還存了一絲僥倖心理,等到了窗邊看到裡面跪著的靜念,他只覺眼前一黑,一顆心直墜下去,當即吱哇亂叫、連哭帶喊,只求公主殿下開恩。
此時黑刀衛押著靜玉,把人送到屋內。
穆明珠蹙眉忍笑,一抬下巴,示意從人給靜玉去了口塞。
靜玉嘴巴一得自由,立時哭喊道:“殿下開恩!實在並非我們兄弟二人有意相欺!只是上頭的人安排咱們往大明寺充作和尚,咱們也是不得不從命吶!奴等絕沒有不敬佛祖之心,也不是有意欺瞞殿下……”他倒也真是哭功了得,一面說著一面眼淚已經走珠般落下來,膝行上前,甚至想要抱一抱穆明珠的小腿。
一直守在旁邊的齊雲黑眸眯起,握刀的手忽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