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嗜酒的名聲還沒傳得滿朝皆知,但是每次相見,他身上總有著淡淡的酒味。但是從來是頭腦清醒,氣勢攝人,讓人一見便會覺出壓迫感,甚至會讓人覺得在他面前無從遁形。
他手裡不是隨意把玩著一柄柳葉小刀,便是握著一個精緻小巧的酒壺。
真的是惜字如金的男子。他的一句話,要當做尋常人的十句話來琢磨。
對他側目傾心,是多容易的事。哪怕他另一面是嗜血的魔,還是會情願地淪陷,情願溺斃在他那雙叫人甘願沉淪永世不醒的眸子裡。
下棋她從來不是他的對手,偶爾能與他在棋局上勢均力敵,若要贏,總要頗費一番心思。
那段出入宮裡的日子裡,她從哥哥口中得知兩家親友落難——他們這一支,與賀濤所在的賀家父輩不合,在官場上漸行漸遠,立場不同,站隊的位置也不同。
哥哥就說,要是再晚一些下決心,家裡怕是要落難,必須要有個取捨,不如離開京城,遠走高飛。
她面上說跟著家人走,心裡又如何能夠情願呢?
京城是她出生成長的地方。
京城有她一見傾心的男子。
隨後,哥哥因為公事與俞仲堯相識,兩個人竟是很投緣。男子的友情,有些人需要日久年深的磨礪才見人心,有些人不需如此,幾次交集便能認可對方。
哥哥如何看不透她的心思,但只是說,你要是有心,要是與他有緣,隨你。雖然他俞仲堯現在也是遍地兇險,每一日都似在刀尖上行走。
但是俞仲堯對她沒那份心思,她看得出。
每一次與她對弈,他其實都是漫不經心的,腦子裡一定在思忖著別的事情。
那樣的漫不經心,甚至叫她懷疑,他都不記得她的樣子。
最後一次對弈,父親、哥哥自請貶職外放到外地的事情就快塵埃落定。
她就對俞仲堯說,心不在焉地打發了我很多次,這一次不妨專心些,我也會拼盡全力。
俞仲堯看了她一眼,大抵是到那一刻,他才認真地打量了她一眼。他唇畔眼中都無一絲笑意,語氣淺淡地說,不論是誰,輸的樣子都不好看。
她說輸得再難看也值得。
他頷首,凝神對弈,中途忽然想起來了,問她:你是賀宸的妹妹?
她失笑,點頭。
近前服侍的人見兩人居然說起話來,便有意退到別處去。
俞仲堯說,你家裡的去向,我已知曉。很好。
她鼓起勇氣,抬眼看著他,問:那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去處是哪裡?
他搖頭,說怎麼可能知道。
她抬手指了指他心口,笑得應該是極為苦澀,你甚至不會記得我,註定是我的奢望。
他沒說話,好看的手把玩著棋子。
她問,要怎樣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
他說沒時間想這些,可以確定的是,不是你。
她追問,永無無能是?
他頷首,永無可能。
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能讓唇角上揚,說你這樣回絕一個女子,太直接,太無情。
他卻是一臉無辜,說我對你已是最客氣。
之後他們不再說話,專心對弈。
她盡了全力,還是一次次滿盤皆輸。一如與他那一場短暫的緣分。
三局之後,他起身離開,神色間已經透著說不出的冷漠。
很明顯,他厭煩應承對他傾心的女子,將之視為負擔。或者,一切不能讓他傾心的女子,他都不耐煩應承。
後來他再不應付這類事。
她一面觀望著家裡準備離京,一面如常奉太后之命進宮,隨即稱病一段時日,與親人離開,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