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震霆的膝下共有四子。兩男、兩女,都不是一個媽生的。年紀最大的,是女兒厲學敏,雖自小就以長房長女的名義與大太太胡氏生活在一起,但在這府中,除了厲學敏自己知道以外,那就只有鮮少的老人才知道,厲家的大女兒並非胡氏所親生。
那還是在厲震霆發跡以前,甚至可以說還是在他當兵、當鬍匪以前的事兒了。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厲學敏的生母才算得上是厲震霆的髮妻,但由於厲震霆那會兒只是一個鄉下的窮小子,而這門連酒席都辦不起的婚事幾乎只是兩家老人點了下頭,便草率地結成了。
婚後第二年,厲震霆的鄉下妻子便為他誕下了女兒厲學敏。但因那會兒鬧饑荒,厲學敏的母親生下她不久以後,便撒手人寰了。家徒四壁、生活凋敝,厲學敏的母親死時甚至連一口像樣的棺材都沒有,便如隨處可見的餓殍一般,找了個亂墳崗一埋,也就算入土為安了。
那時的日子過得很艱難,為了尋找出路,厲震霆便把自己的孤女留給了已經年過七旬的老母,而自己離開家鄉出去闖蕩江湖去了。
離開家鄉後,他幹過木匠,也幹過鐵匠。雖然時間都不長,但這些已經足以讓他認清了,在當時那種社會下,想靠踏實本分的手藝出人頭地,根本就是比登天還難。
因了打鐵的機緣,他結識了當地的鬍匪。他們看他有幾分膽量和頭腦,遂同意了他想上山入匪的請求。在他的印象裡,鬍匪應是說書人口中那些劫富濟貧、行俠仗義之徒。但等他入匪以後,他才發現,原來這夥人不僅劫富,而且欺弱。對老弱婦孺,他們皆一視同仁,幾乎就沒有放過的。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在匪窩裡待了不到一個月,厲震霆便想著要離開。可上山容易,下山難,那些窮兇極惡的匪人如何能容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於是,那當家的匪頭便說了:“要走,可以。把手腳留下,就讓你滾下山去。”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不論留還是不留,厲震霆知道,自己都將是死路一條。既然都快沒命了,何不替這一方的百姓做個好事?於是,他當時就把別在褲腰上的那把槍對準了說話的匪頭,還未等那頭人再開口,厲震霆“砰砰”兩槍便讓他一命嗚呼了。
一時之間,匪窩大亂,眾人都覺得這厲震霆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被惡靈給附了身了,竟然比當鬍匪的他們下手還要兇殘,這叫那些十分惜命的惡匪全都望而膽怯。厲震霆就用僅有的幾顆子彈,以及自己的勇猛殺出了匪窩,逃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另一個地方便是奉天,正是他的人生開始一步步邁向輝煌的地方。
在這輝煌的起步之初,在奉天干保險隊的厲震霆先是遇見了一位貴人。這位貴人便是胡氏的地主父親。也不知這老頭是不是能掐會算,見著厲震霆的頭一面,便覺出此人大有造化。於是,放著城中那麼些有錢有勢的人家不要,愣是要把女兒嫁給這個什麼也沒有的,只會替人收保護費的橫小子厲震霆。
有了這一步墊底,加之厲震霆果然爭氣,很快他便在奉天混到了一官半職。日子本過得順順當當的,卻不想,遠在鄉下的老母這時因病亡故了。他匆匆趕回家,這才發現,那個被自己遺忘的女兒厲學敏,已是到了牙牙學語的年紀。
而另一邊呢,胡氏已經有了身孕,本就對這位地主家的小姐忌憚叄分的厲震霆,彼時好不為難。
但畢竟顧念著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厲震霆咬著牙還是將厲學敏帶回了家中。他以為胡氏會因此大鬧一場,卻沒想到這婦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厲震霆雖然很費解,但對於這樣的局面,他已是欣然滿足。於是,厲學敏就這樣又有了一個新的母親。
而她對於這個新母親的感覺,與後來來到家中的厲北山一樣。他們覺得,這位不苟言笑的母親,有時慈悲得像佛,有時又冷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