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說:“……去勸她,去勸她,讓她好歹也吃一些,要活著,要好好活著!”
許慕晴聽罷靠在門上,眼淚順著乾涸得發疼的臉頰流下來,痛到麻木。
“你還好?”一個聲音小心地在她耳邊響起。
她回過頭來,看著蕭方舟那張擔憂不止的臉。雖然說有許父臨去之前說的話,但這些日子,他仍然很盡職地扮演著一個好女婿的角色,跟著多有操勞,忙裡忙外,甚至聲音都凍得嘶啞了,臉上也起皮發皺,嘴角都爛掉了。
但他從沒來煩過她,只是默默地幫著忙。她休息的時候他會偷偷到房裡來看看她,看她有沒有被凍到,身體還正不正常;她夜裡守靈,他會很細心地檢查炭火有沒有熄,被鋪夠不夠暖;別人都忙得顧不上的時候,唯他還記著她,讓兒子,讓許可,讓一切可讓她心軟的人,給她送些吃的過來。
親戚都在她耳邊說:“還好許慕晴嫁的男人不錯,這家裡裡外外都能安排得妥貼。”
許慕晴雖說五感近於麻木,但她並不是真的死人,他為她做的這一切,她都看在眼裡,要說全無心軟,怎麼可能?
傷心之餘,她也考慮過往後的生活,想著還是不要那麼逞強了吧,就給他一個機會,與他和好又怎麼樣呢?哥哥和父親說是那樣說,但總還是希望她日子不要過得太苦,能有個男人依靠的。
人生已是如此艱難,她總要給自己一點退路,哪怕,僅僅是一點緩衝的餘地。
他這個港灣雖說風雨飄搖,但閉上眼睛,仍然可以假作安穩。
基於上面的考慮,許慕晴沒有再拒絕蕭方舟的好意,他試探著伸手過來扶她,她也回抓住了他的手。
如無意外,此事之後,她和他大概也就可以前情盡釋了,或許做不到心平如鏡,但些許微瀾,應該也蕩不起什麼風波。
兩個一起去看了睡下的兒子,之後,她順著他吃了點東西,疲倦睡去。
翌日連道場師傅也都走了,姑姑家的表哥表姐們也盡離開,只有姑姑放不下心,還在陪著她們。
家裡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許慕晴一早上收拾好,去許母床前談了很久。
關於往後,她們還有很多事要做的。
許母之後自然是要和她一起回城去住,她身體不好,一個人在鄉下許慕晴是決計不放心的,許可也跟著她,往後自然就是她的女兒了。
然後家裡釀的酒,還有釀酒的那些東西,都轉賣給其他人,這個家,大概不到許母百年,應該是不會回來了。
當然,許母同意這一切的前提還是,許慕晴答應不和蕭方舟離婚,就原諒他,好好地過下去。否則,她一個女人,上有老下有小,不是病就是弱的,拖也要拖死她。
許慕晴都答應。
許母不放心,還把蕭方舟叫過來,看到他們兩個確實是和好了,方才欣慰地點頭同意了之前說的事。
許慕晴便又忙著賣家裡的東西,那些都是伴了許父一生的老夥伴,他愛惜它們如命,每次用過後,總是要擦得油光水亮,抹得一乾二淨。
而從她記事時,家裡的酒香就沒有散過,她喜歡聞這樣的酒香,也喜歡吃許父釀過酒後大鍋裡鍋巴,放學了或者做事後餓極回家,抓一把在手上,是噴噴的香。
但現在,這些都隨著許父的離去,再不復存在了。
她收起傷感,跟人談好後,最後一次替許父將這些東西都擦拭乾淨,看著它們被人一車一車搬走,餘下還有一些酒,她就拿著送給了來幫過忙的親朋好友,順道辭別。
這日黃昏,鄰居喊許慕晴去地裡摘菜——她父母因為許慕明的事先前離家,地裡種的一點菜都死完了,好在大家也都曉得這情況,於是去摘菜的時候就會順便喊上許慕晴或者她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