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綺生前便想幹脆裁撤吞星臺,只不過沒來得及。
此刻的吞星臺外面看上去富麗神秘,內裡一片破敗,可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李成綺端著茶杯,忍無可忍地問;“錢都用哪去了?”
琯朗訕笑著回答:“出世之地,不談孔方物。”
李成綺聽這話都覺得心頭火氣,頗有上輩子和戶部官員對賬時的怒意,合著方才琯朗朝他要的都不算錢?
李成綺面無表情,“你不知道?”
“臣……”琯朗絞盡腦汁地想怎麼狡辯。
“吞星臺亦算在朝中,既然設在朝廷內,每年賬務需明,明日會有戶部的人過來核對賬目,國師,”李成綺啜飲了一口熱水,“別忘了騰個算賬的地方。”
“等等,等,”琯朗一口氣沒說出來話。
不對,他明明是想法子朝李成綺要錢的,怎麼到最後成了李成綺查他的賬?
琯朗對上李成綺已接近沒有耐性的目光,“上任國師奢靡享樂,所挪用侵吞國庫不知多少,”他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自臣接手以來,雖然竭力肅清,然而吞星臺畢竟有幾十年的混亂賬目,恐怕一時難以核算出,不若,”他本來想說不若便別查了,“不若從明年年初算作第一年,臣一定將賬目核對明白。”
李成綺笑眯眯,“那便別查了。”
這突然起來的寬容都要把琯朗砸暈了,“不查了?”他很不可置信。
李成綺起身。
衣服溼漉漉地黏在身上他很不舒服,話已至此,他沒必要再在吞星臺浪費時間,“不查了。”隨著他的動作,衣袍下襬劃出一道凌厲的曲線,“直接裁撤。”
撲通一聲響。
李成綺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走不了了。
因為琯朗拉著了他的衣袍下襬。
李成綺只覺得青筋直跳。
他現在非常悔恨,恨自己,恨自己當年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沒直接把吞星臺裁撤,為了這麼個玩意花了朝廷那麼多錢!
“陛下,”琯朗嚎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吞星臺內裡裡外外一千餘口,您裁撤了吞星臺這一千多人衣食都沒著落了,陛下,明日戶部的大人們來了,臣一定好好配合,將經年賬本全部取出,絕不遺漏一本。”
李成綺道:“放手。”
琯朗鬆開手。
他坐在地上,被雨水打溼的長髮貼著臉,在燭光下宛如一匹白綢。
“陛下。”他忽然道。
琯朗突然開口,聲音不復剛才那樣此起彼伏,而是異常深沉寧靜。
李成綺偏頭看他。
琯朗道:“陛下,臣雖想陛下愈加重視吞星臺,但絕不會為了陛下的重視在天象一事上撒謊,太微垣內確有異星,異星野心勃勃,意圖犯上,請陛下定要小心。”
李成綺反問,“若是異星來勢洶洶,孤不能擋,又當如何?”
琯朗看得這雙肅冷如冰原的漆黑眼睛,他心知太微垣內的異象十有八九同謝明月有關,但誠如李成綺所說,不能抵擋,又待如何?
琯朗沉吟道:“不如,從之?”
李成綺聞言沉默片刻,心說孤到底在期待什麼。
期待琯朗能說出什麼有用的話?
他本要離開,忽地想起了什麼,道:“國師清修之人,孤聽聞國師多年容色未改,不知什麼術法可得長生?”
琯朗一愣,但他馬上就笑了起來,“心無慾求,自可長生。”
然而如李成綺這般人,怎能無慾無求呢?
若無慾求,他也不至於死的那般年輕。
先帝李昭身體孱弱,非是後來,而是天生。
彼時崔桃奚與李言隱成婚不過一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