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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榕樹的深處,陸離從陰影中浮現,接近灑落光輝的沼澤之母。
“恐怖的沼澤之母,即使靠近祂或看向祂、聽到祂的聲音都會令你瘋掉,但只是人類的你居然擊敗了舊母並且安然無恙?”
“陸離”跪伏在沼澤之母聖潔而邪惡,醜陋而美麗的半人半蟲的本體前,在邪神氣息下逐漸蛻變成漆黑、長著四隻手的可怖眷屬。
“或許存在另一種可能?你收穫了沼澤之母的友誼,祂對友誼的回饋是讓你成為祂的眷屬。而你隨後的經歷和沼澤之母的加入只是你對祂的崇拜帶來的幻覺?”
陸離平靜地回答:“沼澤之母曾分裂成兩部分。但無論代表邪神的舊母還是代表人性的羅蘭,祂們都不是真正的邪神。”
“人性始終湧動在祂的心靈,令其待在暗影沼澤,不曾染指沼澤外的影子鎮。而羅蘭始終保護著子民,直到因陰謀死去。最終,又因子民的信仰復活。”
祂庇護了子民,子民也庇護了祂。
“我想沼澤之母知道你這麼認為一定會感到欣慰。那麼,我的朋友……”
“我們都知道人死不能復生。”
寂靜時分幾里外的瘡痍大地,陸離抬起手臂,安娜凝聚長槍。悽美的血紅猶如在綻放的玫瑰,陸離向後倒入深淵——
“長槍穿過了你的胸膛。即使最偉大的英雄,最強大的戰士,也無法在這種傷勢存活下來。你為何堅信,自己在那時活了下來?並奇怪地來到了二十四年後?”
“你從未找尋到安娜就是佐證,也許,這些只是一場你無法彌補自我的彌留之夢?”
“恰恰相反,我認為我的甦醒絕非幻覺。”陸離輕輕搖頭,對地底岩層的一切記憶猶新,“那裡經歷的一切猶如一場隱喻。我如從胚胎中誕生般醒來,被冰冷的羊水包裹。它們讓我活下去,也讓我無法出去。當我從狹窄的隘口鑽出,脫離冰冷的地下水,猶如獲得新生……”
“這是人類從孕育到降生的過程,也是我重新回到這個世界的過程,用時……24年。”
陸離以為它接下來會問深夜城、希姆法斯特、被鍊金塔湮滅、地獄之行,乃至在沼澤地底遭遇詛咒……但沒有。
“我沒有問題了,親愛的朋友。你聰明而冷靜,堅持自我,邁步向前,堅定不移……”
海洋
海浪翻湧,層層疊疊。
陸離坐在小船上,眺望遠方的黑雲。
未知而遼闊的深海遠比地表詭譎。
陸離知曉許多地面之上的秘辛。古老者的新生、舊日者的殘蛻、列儂群島的真相、耕地園的降臨。
但對深海,陸離近乎一無所知,即使光明之地也只瞭解羅德斯特港外那片海灣和艾倫半島沿岸的有限近海。
收回眺望肆虐遠方海域的暴風雨的視線,陸離抓起船槳,沿著艾倫半島的地平線,繞過那片危險的暴風雨團,繼續航行。
不久前的一場降雪讓遠方陸地覆蓋上灰白,清晰和海面劃分界限。但隨著夜晚將至,天色漸暗,陸地和海水共同消失於幽暗與霧靄之中。
不在難辨方向的夜晚航行是每個水手的守則。陸離不是水手,但也不例外。他將油燈放在船頭,將船槳放回船艙,拿出出海時帶著的罐頭,就著海面,倒影和霧靄,安靜地吃著。
小木船上不支援讓商人安東尼出現,也不支援升起火堆。
吃完罐頭,陸離將空罐丟進堆著許多空罐的垃圾艙,拿起油燈,挪動著縮排狹窄船艙。
蓋上風衣,陸離在船艙底蜷縮著,守護著油燈,也被油燈守護著,在濃霧裡傳出的怪響中,在輕輕搖晃的船艙裡,進入夢鄉。
第二天清晨,陸離在晃動的船艙中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