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便是謝映芬的生母宛琴了。她是大太太曹氏的陪嫁侍女,生有一子一女。別看她在謝家後宅中資歷最淺,其實比起兩位金姨娘都要有體面得多。文氏雖是平妻,但顯然沒被曹氏的人放在眼裡。宛琴有時候卻還能幫著曹氏管家。謝璞外放的時候,她甚至還能跟到任上去,負責他的飲食起居與人情往來。她受看重的程度,可見一斑。
宛琴姨娘對二房的姑娘,大概也沒多少好感。她對女兒說:“四姑娘,二姑娘正生病,當心過了病氣。你要出恭,就趕緊去。大少爺與大姑娘身上都有些不適,身邊離不得人。你拖拖拉拉地,回頭太太見不到你回去侍候,定要生氣了。”
謝映芬撅著嘴出去了。沒多久,謝慕林便隱約聽到了水聲。她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些。
空氣中那股熟悉又不好聞的檀香味,她終於明白是怎麼來的了。
謝映芬很快就出來了。那出恭的地方估計就在謝慕林竹榻正對面,那一疊大木箱的後方。
謝映芬對宛琴道:“姨娘,屋裡氣味怪難聞的,為什麼不開窗透氣呢?二姐姐躺在這裡,一定不好受。”
宛琴道:“四姑娘別亂說。外頭有官兵守著呢,這裡既是庫房,又臨時被充作淨房,太太與你們姐妹隨時都會過來。若叫官兵瞧見,成什麼樣子?!”
謝映芬努力辯解:“我不是這個意思。現在又沒別人在,開一會兒窗透透氣不好麼?那些官兵好象對我們很客氣。我開一點窗,一會兒就關上了,不要緊的。二姐姐睡在櫃子間裡頭,風也吹不到她身上。”
宛琴不為所動:“四姑娘出過恭了,趕緊回外頭去吧。雖然這梢間與次間隔著牆,次間的人未必就聽不見我們說什麼了。回頭叫太太知道,仔細她又罵你!趕緊回去,二房的事與姑娘並不相干。”
謝映芬小聲道:“太太可從沒這樣過,怎麼忽然就……二太太和二哥都在後頭園子裡侍候老太太,也不知如何了。丫頭婆子們都被另行關押。如今在這上房裡的都是我們大房的人,連個肯來照看二姐姐的都沒有。二姐姐病得這樣重,若有個萬一……”
宛琴的語氣十分冷酷:“那也是她的命!”
這話一出,屋裡便沉默了下來。
宛琴大約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了,便稍稍放緩了語氣:“我的好姑娘,老爺還不知出了什麼事呢,官兵都來抄家了,別看眼下無事,日後還不定會如何呢。若真有個好歹,二姑娘這時候沒了,反倒是好事。你替她操什麼心呢?”
謝映芬有些害怕:“不會吧?太太可是皇后娘娘的親妹子!”
宛琴嗤笑一聲:“難道你平日裡沒聽過太太說抱怨皇后娘娘的話?不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親妹子又如何?你又何嘗不是大小姐的親妹子?”
謝映芬不說話了。
這時候,又有人進了梢間。
宛琴抬頭望向來人,挑了挑眉。謝映芬很驚訝:“三姐姐?你怎麼來了?”
來的正是三姑娘謝映容。
映容
謝慕林穿過來後,還沒見過謝映容。但她現在有謝映真的記憶,清楚地知道這小姐妹倆之前有多麼親近要好。
所以,在落水之後,謝映真努力掙扎,向相距不遠的妹妹謝映容伸出求救的手,卻只看到對方轉身去救別人時,她心裡是充滿了困惑與不解的。
當她沉入水底,以為自己即將淹死在池底的那一刻,心中也生出了幾分埋怨。
不過,只有怨,沒有多少憤恨。
因為直到那一刻,這個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心裡仍舊沒有懷疑自己的好妹妹。她以為是別的原因使得對方未理會自己,比如謝映容沒看到她的求救,又比如謝映容年小體弱,救不了自己……她根本就沒想過,那個妹妹是存心不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