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道:“也只有你家敢這樣了。”宋氏甚至敢把嫁給郡王府的侄女兒都接回家去,普天之下還有誰敢這麼蔑視禮教?也就他家仗著有太子撐腰,不把王府放在眼裡罷了,偏別人還奈何不得他們。待十幾年後,她家孫女兒說親時,看著人人避之不及時,不知道還敢不敢這樣呢。其實為人父母的,誰願意女兒委屈?但誰不委屈呢?祖祖輩輩都是這麼委屈過來的,怎麼偏就你家孩子受不得這委屈了?
賈母心裡倒是有些佩服林家這樣敢說敢做的風格的,只是如今的榮國府,卻是沒這個魄力能力了,故而道:“像林太太這樣的,也是難得,我這外孫女能有你這個嬸孃,也是她的福氣。”這話卻是真心實意的了,黛玉能有現如今的好姻緣,確是到了林家才有可能,若是還留在榮國府,哪怕是榮公還在的鼎盛時期,要做一朝太子的正妃,也不可能。
宋氏笑了笑,推了推黛玉:“敬你外祖母一杯。”黛玉依言去敬賈母,賈母就著她的手把酒飲盡了,忽地道:“玉兒啊,幸好你去了你叔叔家啊。”
她話中頗有悲涼之意,黛玉強笑道:“外祖母何出此言?”
賈母搖了搖頭,心裡卻似明鏡似的。不只是家裡如今的景況不如林家,當日寶玉成親之際,她一心只想著寶玉能恢復,求神拜佛的,甚至不惜使出“掉包計”來,難道她不知這可能會損害到黛玉的名聲?只是當時只想著寶玉能好,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此刻寶玉恢復了清明,她再見這個昔日最疼愛的外孫女時,難免有些愧疚。畢竟當時她心裡真的覺得,只要寶玉能好,傾她所有也可以,哪怕別人會因此喪命,她也顧不得了。這個“別人”裡,有寶釵,也有黛玉。人有親疏,雖是無可厚非,但她如今看到黛玉,卻還是想著,得虧她去了她叔叔家,否則,就衝寶玉對她的這份心思,可能這丫頭就要被自己犧牲了。
如今迎春出嫁,寶玉和寶釵成親,蘅蕪苑、怡紅院、紫菱洲都空了,若再等到探春也走了,便只剩李紈帶著惜春在園子裡住著了,最多再加個櫳翠庵的妙玉,偌大一個園子,不用看也知道要變得沒什麼人煙了。
探春有心勸王夫人不要放著大觀園空在那兒,好歹著人看護著,一來能加緊守衛,二來,那些花花草草的,她代理家時確實弄出了些銀子,雖然不多,但是也是筆收入。只是轉念一想,若論生意,寶釵作為薛家女兒,
自然是最懂不過的,她又在園子裡住過,若是要安排園子裡的事兒,王夫人少不得要派給她,但鳳姐理家這麼多年,捨得把這權力讓出來?再者如今家裡削減開支,那些沒簽死契的下人也辭了許多,人手確實沒以前充裕了。況她也是要走的人了,此去經年,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便就是交代得再細緻,對他們而言,也不過是個即將出閨的小女兒的戲言,不必太認真地聽的。就像迎春的事兒,她何嘗沒勸過王夫人稍管一管,別讓孫家欺人太甚了,只是哪裡有用?還不如指望以後黛玉動了惻隱之心,去幫扶一把呢。
同黛玉說完迎春之事後,她一時也覺得有些痛快。笑著問寶玉:“二哥哥如今又讀書了?我聽說蘭兒現在手不釋卷呢,二哥哥做叔叔的人了,總不能輸給侄子。”寶釵亦道:“這可是你妹妹勸你的話,該聽的。”
李紈笑道:“蘭兒也不過是瞎琢磨,哪裡比得上他叔叔呢。”
寶玉如今病雖好了,對功名利祿卻仍不放在心上,只是如今探春要走,他也不願掃她的興,遂道:“蘭兒若考得了功名,不也是一樣光宗耀祖?何必也要我也往那水裡淌。”一面又偷偷看了一眼黛玉,只見黛玉還依著賈母,似乎是沒聽見這兒的話,不覺一嘆,想道,林妹妹就從來不問我讀書考學的事兒,可惜終究無緣。
因李紈提到賈環也在和賈蘭天天上學堂唸書,待席畢,探春便請示王夫人,把賈環、賈蘭也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