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喬琰看完了地圖就轉向了她的方向,伏壽開口道:“畢使與我的想法都是,在八月之前,我們會先在河道淤積的位置完成清理加寬,然後用竹籠和羊圈完成鞏固堤壩的事項,等到秋收結束人手更充沛,再以榪杈截流進一步規劃各個灌溉的田屯區域,對區域性的邊坡用幹砌卵石來加固。”
喬琰想了想,回道:“有沒有想過用另一種方式來清理泥沙淤積?”
在渭水上游的情況還好,但因涇水所卷帶來的黃土高原泥沙,從兩流交匯的高陵到華陰地帶,是有泥沙沉積現象的。
在三輔於百年間多受羌亂而民眾離散後,此處的耕地面積大大縮減,故而這些問題表現得還不是很明顯。
可在如今這些地方都要被重新啟用,就不能對此視而不見了。
伏壽好奇問道:“
何為另一種方式?”
喬琰對著她和畢嵐招了招手,
“來。”
她並未對自己的身份有所顧忌,
而是在這片剛被水蔓過小腿位置的灘塗地上停了下來,伏壽眼看著她喊了下屬一道,用河中的泥土立起了兩片略高出水面的“牆”,形成了一條在河中的小型河流,其中還有著寬窄不一的變化。
做完了這一切,喬琰朝著她問道:“你看這其中的流速如何。”
伏壽端詳了片刻,回道:“君侯是說,在窄的地方流速更快?”
喬琰頷首,“這樣一個微縮之處如此,在河流中也是如此,你在渭河各處的記載也證明了這一點,並不全然是地勢天然起伏的緣故。”
站在後世人的角度來看,這已經是個很淺顯易懂的道理,但對於在治水上還更多將其歸結於天時的古人來說,有些東西卻必須要等到有人提出概念,才能發覺其中的竅門。
比如說,束水攻沙。
“流速快的情況下,也就能將河床淤積的泥沙帶走。將河道拓寬,發展支路是防洪的好途徑,將區域性收窄,確保河流的通行順暢又算不算呢?”
喬琰說到這裡,指向了遠處的羊圈,“不過這種法子需要河道不會被加速的水流沖垮,你們方才說那羊圈可以起到水流防衝的效果,倒是不妨多用上一用。”
“但具體要在何處用,又要以何種規模來用,還是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不能指望她能精通到連水利工程也會設計的程度!
喬琰理智氣壯地又當了一回甩手掌櫃。
可對畢嵐和伏壽來說,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疏導之法,雖然沒被她提出那明確的“束水攻沙”之說,也已經足夠讓她們開啟一個新的治水方向了。
喬琰將兩人的幹勁看在眼中,又朝著河流奔行而去的東方看去。
陳倉以東的大片田屯都仰賴於這條河流的灌溉,唯有摸順它的脾氣,雕飾它的輪廓,才能讓它真正成為關中平原的福祉。
從水渠到渭水,也無疑是邁出了一大步。
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在若干年後,她們的目標會是黃河呢?
喬琰暫時沒法給出一個答案,但反正,人總是要有目標的嘛。
她收回了目光,落到了在河中游過的魚上,又開口道:“來個人!”
本以為喬琰又要說出什麼指導之言的伏壽,在下一刻就聽到她說道:“叉兩條魚在河岸上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