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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九年,你從哥倫布回到國內。這一次是趕路,為了見周振堂最後一面。
當初在逃債路上,周振堂遭了很多罪,身體每況愈下。後來因為周鴻宇有錢了,高精尖的醫療器械服務也能安排上了。但是,底子已經破損了,再多的靈丹妙藥也難以維持長久。而周振堂從來不與你說這些事,也不許周鴻宇透露給你。他是當父親的人,只盼兒女過得好。何況,他逃債時都沒有辦法顧得上你們,他又怎能自私地把你們捆綁在身邊?
夜裡大雨滂沱,你下了飛機都來不及歇息,匆匆出到站口攔了計程車,給師傅加錢飛馳到醫院。車子很快就衝出去,把雨幕都撞破。
到醫院路口,你顧不得大雨,開了車門就向前一路瘋跑。醫院大廳地板上淌著來往行人帶進的大灘水漬,你像是被什麼絆到,順理成章地摔倒。很痛,痛得把你的眼淚逼出來。
但你很快又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擁擠的電梯門,又朝著樓梯口爬去。一層又一層,你氣喘吁吁地跑,沾滿絲絲涼意的溼發也顫巍巍地抖動。
“爸…他怎麼樣了?”你一身狼狽地站到周鴻宇背後,水珠順著臉頰緩緩滴落,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周鴻宇猛地轉過身,怔怔地看了你片刻。他抬手指了指右邊的搶救室,門上刺眼醒目的燈亮著。
你只看了那燈一眼,不禁咻咻地吁氣,忽覺天旋地轉。你感覺自己快要倒地時,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你。
對於周振堂這樣的父親,你內心其實充滿了矛盾。你之前想不明白為什麼已經擁有花的男人還執著於接近、得到另外的花。後來,你知道了。像周振堂這樣的男人或許是一種自戀的雄性動物,想以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的無所不能。?他是造成陳琳與周鴻宇不幸的根因,卻也是給了你媽無數溫情、給了你不少父愛的男人。儘管他在道德上不完美,他還是你要感恩的父親。
所以宣告他死了的那一刻,好不容易平復狀態的你又猝然癱倒在地,難過地嗚咽著。
周鴻宇蹲下身來,伸手扶著你起來。他臉色也不好看,嘴角一直緊抿著。而他又好像是看到了你內心的想法,低聲安慰道:“沒事,他不會怪你。”
你沒理他,低聲啜泣了很久。
周振堂的葬禮辦得很簡單,都是按他生前的意思來的。結束後,你回了周家老房子。房子裡的擺設彷彿與以前沒有什麼不同,是老一輩人喜歡的古樸風格。只是,几案上多了盆水橫枝,綠意盎然,恍如昨日。
“花是他重新養的。”周鴻宇的聲音冷不丁地從你身後傳來,但你沒回頭看他。
給周振堂辦喪事的這些天,你沒怎麼和他說話,最多不過是幾個眼神交流。而他也不敢冒然碰你,怕你生氣,又在舊賬上給他添一筆新賬。
你好似充耳不聞,緩步走進內室,一一掃視過裡面的生活痕跡。
“你…你要是喜歡這老房子,我過幾天和你去辦理財產過繼手續。還有車,你想要什麼就與我說。”他亦步亦趨地跟在你身後,惴惴不安又小心翼翼地與你說話。
“…好。”
僅此一句,周鴻宇眸中星光一亮,“枝枝…”
“別這樣叫我。”
你冷漠的警告硬生生地扼住了他湧到嘴邊的話。於是,星光瞬間黯淡。他甚是自知,與你道別後就安靜地離開了。
周鴻宇坐在駕駛車位上,稍稍一偏頭就能看見老房子裡透出來的黃色燈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但尼古丁排解不了他心裡的憋悶。
他自嘲地冷笑一聲,盯著兩指間的香菸燃起飄渺雲霧,怔怔出神。人嘛,畢竟是擁有鏡中歲月的動物,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故人舊事。
幼年扭曲的母愛、缺失的父愛早已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