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鳶頓了少頃,拿過一塊點心來吃。
褚昉微不可查吁了口氣,唇角淺淺勾了下,下意識往對面席上掃一眼。
今日這宮宴本就是君臣同樂,氣氛融洽輕鬆,卻不防一聲丁零零脆響,引得眾人目光?不約而同投了過去。
一張几案上碎瓷片七零八落,好像是誰打碎了茶盞。
一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命婦忙跪了出來請罪:「陛下息怒,是臣婦不小心,打碎了瑪瑙入釉這樣名貴的瓷器,請陛下責罰!」
仔細看,竟是與褚昉差點定親的竇家女,今年正月剛嫁了信陽侯做繼室。
聖上怎會因這件小事責罰一個命婦,笑著揮手示意她坐回席上。
這件事卻將眾人心思吸引到了几案上的盞碟上,有的朝官已舉著茶盞對光觀看,不時敲敲盞壁,似在想這釉中果真有瑪瑙麼?
有的朝官已直接問了出來:「瑪瑙堅硬如石,想要粉碎已經頗費心力,如何還能融入這釉漿?」
眾人紛紛生疑,七嘴八舌討論起手中的茶盞來,連聖上也起了探究的心思,看向陸鳶道:「褚夫人,這釉中果真有瑪瑙?」
陸鳶方要起身到駕前回話,見聖上擺手示意她不必拘禮,「閒話罷了,且坐著說。」
陸鳶遂道:「是有瑪瑙的,也確實很費心力,是工匠們多次摸索才總結出來的經驗,事關秘法,恕臣婦不能透露太多燒制細節。」
有位對制瓷頗有研究的官員問:「聽聞這汝瓷十窯九不成,故而彌足珍貴,也是瑪瑙入釉的緣故?」
陸鳶道是。
瑪瑙入釉、十窯九不成又是國中僅有,席間一時議論紛紛,有言物有所值者,有言制瓷辛苦者,甚至還有言勞民傷財者。
聖上善納諫,且恢復了太宗朝諫官議政的規矩,朝中言論頗為自由,固有較多讚美之聲,卻也不乏批評之言,故由汝瓷引發的諸般言論也都在情理之中,連聖上都沒有出聲阻斷。
漸漸的,勞民傷財論越來越突出,再沒有朝官說物有所值的話。
陸鳶呼吸微微急促了些,想辯上兩句,正抿唇思量著從何說起,忽覺手背一熱,一隻大手覆了上來。
「別急,也別怕。」褚昉聲音不重,卻是穩穩落下。
如今只是議論,沒有人站出來指摘此事,連聖上都不曾定性,陸鳶若在此時辯解,碰上那些自以為是的朝官,不止白費口舌,倒極易引起他們群起攻之,爭吵起來,只會演為一場上不得檯面的鬧劇。
聖上若到最後也是這副和稀泥的態度,那勞民傷財論便釘在陸鳶頭上了。
頂著這個名聲做生意,總歸不安全。
怕陸鷺忍不下這口氣與人爭吵起來,褚昉特意向賀震遞了個眼色,示意他按住陸鷺,別輕舉妄動。
卻不知誰說了句:「什麼勞民傷財,你們不要小題大做,聽風就是雨的!」
這聲音很熟悉,褚昉和陸鳶都記得,朝信陽侯夫人看了過去,見她只是垂著眼,悠然自得喝茶,好像勞民傷財是個無稽之談。
然這悠閒不知愁滋味的話卻激怒了一眾勞民傷財論的擁護者,一時之間劈頭蓋臉、引經據典就說道起來,唾沫橫飛,真似要淹死人一般。
信陽侯夫人委屈的不行,眼睛一眨就落下淚來:「你們訓我做什麼,倒是我的錯了?」說著抽抽嗒嗒捏帕子哭起來。
朝官們見她哭,一時不好再爭,卻見坐上沒有反駁之聲,越發覺得自己佔理,直接離席跪到了駕前,請求聖上廢止汝瓷燒制,禁用汝瓷。
以幾個諫官為首,十來個朝官跪在聖駕之前,有理有據闡述著汝瓷如何如何勞民傷財,如何如何該當廢止。
汝瓷勞民傷財一說正式呈至御前,從幾個人的閒話抱怨變為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