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搞藝術的人,心裡難免會有一股傲氣,兩個驕傲的人,在日子越過越艱難的時候,矛盾就越來越多。」
「然而非常不幸,當他們的感情在甜蜜和痛苦之間徘徊的時候,意外有了我。」
宋召聽不得葉黎把自己來到世上這件事稱作是「不幸」,他快步來到床沿,一隻腿的膝蓋壓在床墊上,想安撫一下葉黎。
但葉黎立即用兩手手掌蓋住了眼睛,聲音悶悶的,急道:「你讓我說完,待會兒情緒跑了,說一半卡了我今晚會失眠的!」
宋召又心疼又無奈,小心翼翼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但這一次,葉黎或許是真的很難過,都沒有拍開他的手。
「養一個孩子的開銷是巨大的,他們自己都只能勉強維持溫飽,我出生之後,家裡就真的窮到快揭不開鍋了。」
葉黎吸了吸鼻子,「我就這麼成了他們的累贅。」
葉黎聽說小孩子六歲之前都是不記事的,但他卻能把四五歲時候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他爸媽每天都吵架,最開始他會被嚇哭,但他們並不哄,而是連帶著小小的他一起罵,後來葉黎也就不哭了,每次他們吵架的時候,他就自己包著眼淚,坐在陽臺的小馬紮上看風景,但放眼望去只有破舊的小區,和各家各戶的外牆上被廚房染上的油汙。
他的媽媽嫌棄爸爸沒畫畫天賦,根本靠不了這行吃飯,還心浮氣躁不肯靜下心來當個美術老師,再不濟去找個別的工作也好。
他的爸爸也開始抱怨媽媽,說媽媽本來就和他門不當戶不對,要是他還在自己家,怎麼用吃這種苦。他跟媽媽在一起,就是因為志同道合想搞藝術,現在媽媽居然反過來讓他去幹別的工作。
葉黎就是在那時候知道自己的到來是個意外,而他這個意外,被父母雙方都歸咎到了對方的頭上。
他才四五歲大,卻明白了自己是不被期盼和寵愛的小孩。
一對不負責任的夫妻,互相折磨到了他五歲那年,終於離婚了。那時候的小葉黎躲在被子裡偷偷哭,害怕他們把自己丟掉。
葉黎的父親葉承當時曾提出要帶他走,現在回頭想想,葉黎覺得應該是他爺爺的意思。
他父親沒有在藝術上大展拳腳,在做生意上更沒有天賦,所以叛逆私奔的兒子「浪子回頭」,葉爺爺依舊失望。而他這根突然竄出來的苗苗,葉爺爺當時或許是想接到身邊親自培養的。
但葉黎對他父親的印象實在太差,死活不願意跟他走,而葉承得到他的答案,倒還真的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我不願意跟我爸,那就只能跟我媽了,但我沒想到,她第一時間也是想把我送走。」
葉黎自嘲地笑了笑,「當時她準備買去北城的火車票,我特別害怕,怕她會不會在火車站直接把我扔掉。」
「但她其實只是想把我送到外公外婆這裡,後來還是外公外婆怕我太小,坐火車熬不住,才掏錢給我和我媽買了兩張可以抵我們一個月生活費的機票。」
「她當時給我買了一身新衣服,甚至還給了我兩顆瑞士糖。」
葉黎深吸了一口氣,苦澀地笑道:「你知道嗎,我五歲之前,過年從來沒有新衣服,都是穿鄰裡街坊的孩子穿不下的。我也沒吃過瑞士糖,因為一罐瑞士糖很貴,我爸媽根本不會給我買。」
「那是我第一次穿新衣服,第一次吃瑞士糖,但我很難過也很害怕,想哭又不敢哭。」
葉黎說著下唇控制不住地發抖,「因為我知道,她不要我了。」
「梨梨。」
宋召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雙手拿開,果然看到葉黎雙眼通紅,他趕忙用指腹輕輕地抹了抹對方的眼尾,然後就碰到了一串眼淚。
「我外公外婆覺得是自己年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