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一種,她都不想聽,也沒必要聽。
穆明珠來到了楊菁所在的宮室。
楊菁已經快要臨盆,託著碩大的肚子迎出來,臉上也水腫了,大約是心事重,神色也憔悴,與原來那個青春靚麗、活潑開朗的少女簡直是判若兩人了。
「陛下。」楊菁扶著門框,有些吃力地要行禮。
穆明珠抬手,示意宮人上前扶著她,走入殿內,又命宮人都退下。
楊菁站在門邊,打量著穆明珠的背影,眸中露出不安之色。
自從宮變之後,周眈叫破了這樁婚姻的秘密,楊菁當機立斷,棄掉了周眈這艘沉船,說服父親楊太尉改換門庭,至少她本人算是「投誠」了新君,得以在皇宮中獨居一處僻靜宮室,靜靜等待孩子降臨。
戰爭之中,皇帝日理萬機,現下來這裡見她,卻是為了什麼?
「坐吧。」穆明珠隨意道:「朕整日都在坐著批奏章,難得站一站。」她並非不能體恤孕婦之苦。
楊菁在緊張不安的情緒下,也覺腹中不對勁,沒有虛讓,慢慢走到窗下的椅子邊坐了,只等著皇帝開口。
「周眈賊心不死。」穆明珠想來這話沒有更委婉的表達之法,「眼見是活不得了。」
楊菁倒並沒有很意外。
穆明珠轉過身來,目光落在楊菁肚子上。
楊菁心中一顫,不由自主便伸手護住肚子——說來奇怪,她原本並不曾期待成為母親,但如今卻本能地要保護腹中的孩子。
「這孩子若是頂著周眈之子的身份出生,是個大麻煩。」穆明珠沒有把話說透,但兩人都很清楚,皇帝信不過楊太尉。如果這個孩子頂著周眈之子的身份降生,那什麼時候楊太尉想做點文章,可太容易了。
楊菁緊張思索著,稍微鬆了口氣,至少皇帝還是留了餘地。
穆明珠又道:「下午韓清會秘密入宮,與你相見。」
楊菁身上一顫,低下頭去不敢看人。
「朕無意打探你們的私事。」穆明珠見她羞窘,挪開視線,平淡道:「給孩子一個讓朕滿意的身份。」
如果想要留住這個孩子。
「楊菁,其實你可以成就太多。」穆明珠輕聲道,語帶惋惜。
她沒有久留,說完來意,轉身開啟殿門便走了出去。
楊菁望著皇帝遠去的背影,面上露出掙扎複雜之色。
午時剛過,韓清便入宮相見。
八九個月未見,韓清變了許多,原本是不知人間愁滋味的少年,如今卻神色鬱結、頗有幾分落拓,本就不算壯碩,如今更是瘦削憔悴了。
他望著孕中的楊菁,只覺熟悉又陌生,卻又有些不敢靠近。
韓清望著她,卻不知該怎樣稱呼。
楊菁從他走進來,便一直在看他,腦海中閃過與他相處的一幕幕。其實不管小兒女怎麼相處,這段關係她父親楊太尉從一開始便是不許的。哪怕韓清是左相的嫡孫,但就算是左相又算什麼?若按照她父親的看法,楊家門生遍天下之時,左相都還不知在哪處鄉野之間呢。寒門出身的官員,不管爬到多麼高的位置,從根上就是為世家輕視的。楊家女兒只她一個,縱然不能匹配相當的世家,至少也要嫁入皇室。
她喜歡韓清,像是風喜歡四月的桃花,與俗世的計算全然無關。
可是在那些歡樂結伴的日子裡,她心底其實一直清醒著,深知這只是一段天真甜美的戀情,但絕不會、也不該是她最後的歸宿。
只是她到底還是太年輕,高估了自己的理智,低估了愚蠢的情感。
去歲與三皇子周眈成親吉日已定,她原本並不覺得如何,還曾指點繡娘嫁衣錦被。可是隨著吉日越來越臨近,有一日她走在家中的花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