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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柏看著門外一步一步走近的白衣少年,再轉頭看向恭立一旁、視線一直停留在表弟身上的溫家小少爺溫紹陽,暗暗嘆了口氣。
看著這兩個俊秀少年,他就好象回到了曾經的青蔥歲月。在他還是白衣少年這般年紀的時候,唐復就如同溫紹陽般,對他多有看顧。京中如他們這般出身家世的高門子弟中,他與唐復的交情算是最好的。匆匆三十多年過去,他二人卻已是物事人非,生死兩隔,怎叫人不感嘆萬分呢?
唐復是唐大學士長子,比他略大幾歲。唐大學士也是江南人士,雖不是世家高門出生,卻也是書香名門子弟,素有才名,一身學識極讓人敬佩。他在朝為大學士,在先帝面前頗有聖眷,在士林中名聲也很好,再加上性情溫和,又最是與人為善,不愛與人相爭的,因此人緣極好。唐復從小到大,在年齡相近的官宦子弟當中,都是極受歡迎的。
他們在那個年紀,又是那樣的家世,雖然交友多少有受到家族政治立場的影響,但基本上還是以本心為先,只要性情相投,便會玩在一處,不考慮其他有的沒的,友情要單純得多了。秦柏自己是永嘉侯府的子弟,既是將門之子,又是外戚,但與唐復這樣的清貴書香人家子弟相處起來,也從來無所顧忌。如今回頭想想,他這輩子活了五十歲(虛歲),也就只有那幾年裡,才交過最純粹的朋友。
唐復雖比他大幾歲,少年時也是跳脫愛玩的性情,只是在日常生活中頗為講究,被他們這些朋友笑話說是附庸風雅。比如唐復一度最喜歡蓮花,用的文具、茶具、碗盤、配飾都是蓮花的紋樣,就連衣服上頭繡花紋,也是以蓮紋為先,焚香也是用的蓮花、蓮葉、蓮蕊合的香,還給他自個兒的院子,起名叫“愛蓮居”,給自己取了個雅號,叫‘愛蓮居士’。朋友們就笑話他,說他叫什麼居士呀,直接自稱是“蓮花公子”就得了。
秦柏那時正好對刻印感興趣,拜了位老師學了點皮毛。正逢唐復生日,他要送禮。偏為了練習刻印,他買了許多材料,花費不小,把手上的零花錢花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幾個月還有母親與嬸孃的生日要送禮,又有他幾個小夥伴聚會的花銷,他需得節省一些,便另想了個法子,給唐復弄個別致的禮物,那便是他親手刻的一方印章。
那時他也是促狹,故意把印章刻成了蓮花的圖形,花心處就嵌入一個古篆的“唐”字。這個圖案花了他好幾日功夫才畫出來,刻的時候也格外用心,唐復收到的時候十分驚喜,又因為明瞭印圖含義而與他及朋友們笑鬧了一夜,各人次日回家後都受了罰,他叫母親罰著抄了五百張的古篆字,手都抽筋了,因此記得格外清楚。
那時候真真是無憂無慮,可惜這樣的好時光沒多久就變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奪嫡之爭開始,秦柏的太子姐夫與太子妃姐姐落難被幽禁,緊接著永嘉侯府也落難了。曾經單純的友情最終還是敵不過現實的考量。他們這樣人家的子弟,無論心裡怎麼想,到底還是要聽從長輩號令行事的。小夥伴中有人隨父兄站在了秦家的政敵一邊,與秦柏反目成仇。也有人站在秦家這一邊,卻陸陸續續地倒了黴。遭受破家之禍還是輕的,甚至有不止一個人喪了性命。
唐復也許對他們的友情還是珍惜的吧?只是唐大學士人緣好,性情隨和,也就意味著他是個不愛得罪人的。雖然富貴險中求,他這種做法讓他始終無法位極人臣,卻勝在一個穩字。唐家在奪嫡之爭中退縮了,閉起眼睛做起了瞎子、聾子,還對佔了上風的人多有奉承。如此知情識趣,那得勢的皇子自然不會為難這位懷有聖眷的大學士以及他的家人,更別說這裡頭還有遼王的關係……
秦柏只知道,當他們父兄三人被遞解出京的時候,唐復等在京郊十里坡處,給他倒了一杯送行酒,又塞給了他十兩銀子的程儀。唐復那時什麼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