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癲了,根本不會允許你接近她。即便你如今升至樞密使,也還是不可能擁有四姐,充其量只能遙遙守著她,所以為什麼?你想得到什麼?”
馮敬賢愣了下,旋即苦笑道:“臣沒想過。硬要說……像臣這樣低賤至極的,連個男人都不算,就算看中了哪個宮女,不,哪怕是村婦,那也是輕賤了人家。既然這樣,要惦記就惦記個高的,高到不可能的……臣大概是這麼想的吧。”
“臣曾以為能護住福安殿下,現在明白了,殿下那樣的美人,連生在皇家都不能永遠保護她,臣又算什麼?”
馮敬賢聲音輕得像在夢囈,嘴角笑容透出幾分自嘲,淺淡雙目卻明亮異常:“從前,臣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怕她知道臣的心思。怕她知道了以後,會鄙夷,會嫌惡,會像看一攤汙泥、一隻蒼蠅那樣看臣……”
“現在不用怕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永遠不會知道有個人懷著多麼卑微低賤的心,如飢似渴地戀慕著她。
馮敬賢收斂起形容,恭敬施了一禮,道:“長公主殿下聰慧過人,想必無需臣再證明什麼。您可以看不起臣,當臣齷齪,笑臣的愛慕是妄想,但只要您願意對福安殿下施以援手,臣定會誓死追隨。”
李燕燕默了下,緩緩道:“我笑你做什麼……所有的愛慕都是妄想。”
馮敬賢怔了下,小心試探道:“長公主也會?……對岑將軍?”
“是啊,”李燕燕苦惱地揉了揉額角,“怕傷他不夠狠,又怕傷他太過,怕他忘了我,又……哎,得用點手段讓他自己跑過來,讓他沒辦法恨我……”
馮敬賢愕然。
長公主怕不是對“妄想”二字有什麼誤解吧?
後宮凝華殿,香菸繚繞,李夷光斜倚在龍榻上,神色悒悒,不耐地擺了擺手。
兩個正在給他捶背的小宮人,並著貼身內侍們,見狀忙都退了出去。
“唉——”
李夷光長嘆一聲,翻身坐起,拍拍身邊的軟墊,道:“過來坐。燕燕啊,你一回來就給朕出了個難題。”
李燕燕謝恩,坐下來,笑說:“現在兄弟姐妹裡就剩咱們幾個了,四姐的婚事,我還是插得上話的吧。”
李夷光笑笑,盯著嫋嫋升起的青煙,沉默許久,又吐出一口氣,才說:“哪是婚事那麼簡單……這段時間來,朕也看明白很多事。年前你叫鄭國昌帶話給朕,說是登基的好時機……可這個皇位,我坐得不安穩。在長安時,為了這個位子,兄弟鬩牆,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後來連天下都亂了套,四分五裂……”
“到了淮南,無論是舊臣、舊世家,還是藩鎮、新世家,他們都想把皇帝攥在手裡當傀儡,”李夷光輕哼了聲,“江南世家既是地頭蛇,各姓之間實力相差不大,群龍無首,要當傀儡,不如當他們手裡的傀儡。”
李燕燕正要說話,四哥卻按下她的肩膀:“你先聽我說,這些話,我存在心裡很久了,除了你,也無人可說。”
李夷光眼圈泛紅,胸膛起伏:“我是怎麼從長安逃出來的,就不說出來嚇你了,也不願意回想……命如草芥,我算是懂了……燕燕向來孱弱,我這身子也明顯不如從前,咱們還能活多長時間?幾年,幾十年,他們想爭便爭,我們偏居一隅,當個擺設,也照樣過幾十年安生日子。”
“皇兄!”李燕燕震驚,沒想到四哥竟心灰意冷至此。
“燕燕!”李夷光也堅持,“朕鬥不動了,這一年多朕已經受夠了,難道這一輩子都要在刀光劍影裡?!”
“那難道要在醉生夢死裡過完一輩子?”李燕燕絞著手指,輕聲反駁。
李夷光一噎,跟著咳嗽不止,李燕燕慌忙替他順氣。
“咳咳……朕從來不想爭,朕、朕甚至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