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表情,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問題,不過這又沒什麼關係,有問題的是“我認為您說的都是對的,我幹什麼都是照您的指示去做的”——然後按照他們自己的心意搞成一團糟。他也知道自己最受雲深認可的是他從不把軍隊當做是他,或者某個族群的東西,一支軍隊只能服從一個核心,無論他們是誰,為何而來。所有嚴苛的訓練都是為了勝利。當然在雲深的價值標準裡,人的生命不是能夠量化衡量的東西,然而只要戰鬥——連訓練都會有傷亡,所以入伍這件事從來不是“找活幹”,在軍隊裡,不要想得到他們指望的“合理報酬”,理解不了和忍耐不下去的傻瓜,最好早點給他滾。
每次把這種廢物送走塔克拉都會感到很開心。
“假設這樣的狀況,假如我們不得不進行一場烈度非常高的戰爭,戰鬥中的傷亡率超過百分之五十,假如因為某種需要,我們需要把我們的軍隊打散,單位從三人小組到只有個人,讓他們散入城市或者部落,半年或者一年之後再召回,我們的軍隊還能聚集起來,重整建制,重新戰鬥嗎?”雲深問他,“如果有一天,我們不需要再保持這樣高的戰備比例,即使有人功勳卓著也必須離開,我們能讓他們心甘情願服從命令,鑄劍為犁嗎?”
塔克拉安靜了一會,他沒有問他們怎麼樣才會遭遇這樣的絕境,他偏著頭想了想。“很難。”他說,“幾乎不可能。”
有“術師”這個全能領袖在,一切皆有可能,但到了那個地步,大多數人大概只會哭喊著求他想出一個辦法,寄望他展現“奇蹟”。戰爭的武器,高階如他們如今使用的槍械火炮,低端如刀槍棍棒,到最基礎的人的軀體,當它們被連續地不可抗拒地摧毀的時候,人的理性也會跟著被摧毀——他們的敵人已經向他們展示了被摧毀後是什麼樣子。
那麼,雲深所說的,能夠忍受一半以上的傷亡還能夠繼續戰鬥,連最小單位也打散還能維持組織行動能力的軍隊真的存在嗎?
如果這樣的軍事組織不曾存在過,雲深就不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至於鑄劍為犁……
“軍隊是服從於統治階級政治目的的暴力工具,”雲深說,“我們的……或者說我的意志決定了這支軍隊的性質。”
他又嘆了一口氣。
“‘武器’,這是這支軍隊的作用之一。”雲深說,“但越是鋒利,越是強大的武器,就越難長久保持,人也同理。”
“你想要我們是什麼樣的?”塔克拉問他。
“像水一樣。”雲深說,“上善若水,堅不可摧。”
水是什麼樣的?
它從來沒有固定的樣子,就算它凍上了,也沒有一片雪花是相同的,不過雲深從來不會故作高深,他向塔克拉解說了水的幾種物理性質,當水是一個考點的時候,它是(對某些人來說)枯燥乏味的,但當這種自然界的基本組成物質和人類最暴力的機關聯絡起來的時候,它就變成了一種感性參照物,將組織建設的問題轉向了類似哲學的思慮。
“最高的善良是像水一樣……”塔克拉翹著腿翻自己的筆記本,看著範天瀾在某一頁備註的“上善若水”,“善良?”
他嘖了一聲。
“術師理應擁有和他相稱的武裝,對我們也理應有更高的工作要求。”維爾絲說,“雖然可能在有些人看來,這種目標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