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朝臣們所想,那銀袍黑髮的年輕國師甫一進殿便吸引了公主的目光。
玉霄真人朝皇帝行過拜禮,也注意到了端坐鳳椅的永清長公主。
他微微一笑,朝公主輕輕頷首:“臣早聞公主還朝,想來一別五年,今日一晤,公主容光依舊。”
永清公主睨他一睨,這人還穿著舊時衣袍,因著年節才掛了一條紅色宮絛的玉佩。
說實在的,她是深宮女眷,同這國師本就不熟,當年倘若不是他一道長折改了她的命,她說不定早就同個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成了親,過上安逸日子了。
永清輕輕一笑,她玩味地盯著玉霄真人,半晌道:“多謝國師美言。今日與國師一晤,本宮便想起心中尚有一惑,不知國師可否為本宮解惑?”
玉霄真人似是早知公主會對他發難,他再次頷首,恭敬道:“願為公主解憂。”
永清撫了撫自己護甲,臉上浮起些許羞怯神情,嚅嚅道:“昔年國師以永清換得邊境安寧,可見姻親之重、非比尋常。而今永清還朝,勞請國師再替本宮看一看,本宮還可否再招一位駙馬,舉案齊眉?”
新皇聞言手中酒盞一抖,詫異地看向自己的皇姐。與新皇同樣詫異的還有赴宴的朝臣,凡是家中有尚未議親的年輕子弟的大人們一顆心均是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為其他,只因永清公主這尊大佛,他們一般人家怕是供不得。
玉霄真人不意公主會問此事,他沉吟片刻道:“公主無需憂心,姻緣一事,自有天定。”
聞言公主撫掌而笑:“好一個自有天定!”
永清執盞而立,垂眼看向玉霄真人,“聽聞國師素有美姿容,今日一見,果然不負傳聞。此時良夜,永清心儀君子,不知國師可願尚主?”
“殿下三思!”
“長公主三思!”
永清話音一落,滿室寂靜,片刻後朝臣呼啦啦跪了一地,口中直呼“三思”。一位閣老臉上的褶子快擠在一起,他朝永清哀聲道:“殿下不可如此啊!國師乃出家侍神之人,如何尚主!還望殿下三思,收回此語!”
永清悠悠飲過盞中酒,似笑非笑:“本宮要嫁的是國師,你們慌甚麼?”言罷她又看向玉霄真人,青年面上依舊是令她厭惡的波瀾不驚,她溫聲道,“不知國師所信教義,可禁嫁娶?”
那雙黑泠泠的鳳眼直直看過來,玉霄與她對視,半晌,男人輕嘆了一口氣,答道:“並無禁忌。”
“果真極好,”公主放下酒盞,“既然國師說姻緣天定,那陛下自然就是我大蕭的天,”她轉身看向新皇,步搖閃爍裡她搖搖拜下,華貴裙裳頃刻間流瀉開來,“還請陛下為永清與國師賜婚,成全這除夕佳話。”
新皇垂眸看向拜下的阿姊,她一頭黑髮墜滿華貴珠翠,脊樑卻挺得筆直。
——恰如當年皇姊上轎、拜別父皇親眷之時。
他立在眾人之中,看著十六歲的皇姊一身單薄嫁衣,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茫茫宮牆之後。
大殿鴉雀無聲。
良久,他們聽到這位年輕的皇帝道:“允。”
皇帝將目光從皇姊身上挪開,看向了國師:“朕這皇姊自幼性情嬌矜,還望國師日後多多擔待。”
玉霄自知蕭永清滿腔仇怨皆因自己而起,五年前那一道長折,他二人間的因果便已然生根,而今看來,他這解鈴人不當也得當。
他無奈笑笑,躬身拜下:“臣,自當盡心竭力、以謝公主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