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孤自去,先生便不必同往了。”
謝明月將他隨便擱置的文書放到該放的地方,頷首道:“是。”
李成綺上輦,回長樂宮。
方入庭院,已覺長樂宮內外氣氛緊繃,眾人大氣都不敢喘。
季氏與李成綺碰上,屈膝見禮,無聲地往裡面看了一眼。
這倒,一點變化都沒有。
李成綺心道。
他快步走進內殿。
從他登基之後,他與崔桃奚一年尚且見不上一次面,母子之間冷落至此,兩人卻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早就習以為常。
然而畢竟是死而復生後再見,饒是親緣單薄,李成綺心緒都有些複雜。
李成綺入內殿,只見一高挑的女子,還未看清臉,便下拜道:“太皇太后。”
新帝乃是先帝侄子,又與太皇太后一貫不親近,第一次見面便行跪拜禮,使眾人不由得一驚。
有心思活絡者已經在想,太后若是知道這事,會不會又心有不滿。
新帝既然願意跪,崔桃奚也十分給他面子地親自去把小皇帝扶了起來,“陛下不必多禮。”然而張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這話她說的十分敷衍。
李成綺被扶著站起,兩人在他抬頭時,對視一息,竟俱沉默。
崔桃奚髮間紅寶流光耀目,尋常人帶這般豔麗的首飾恐怕會被珠玉喧賓奪主,而崔桃奚容色太美,氣勢太盛,明珠寶玉盡數成了她的陪襯,襯得她本就明豔不可方物的容顏更尊貴逼人,歲月似乎對這個美麗的女人格外優容,她面容上沒有半點蒼老蒼老的痕跡,唯有一雙眼睛,洩露了她並不年輕的事實。
這是一雙深沉的、冷冽的、看盡了一切卻沒有看倦的眼睛。
此刻,這雙眼睛正看著李成綺,眼中亦有驚訝,驚訝於小皇帝與李昭的肖似。
李成綺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畢竟要人接受一個人可以死而復生這件事太難了,很容易被當成瘋子,況且崔桃奚並不很在意這件事。
彷彿沒有誰,她都能活得很高興。
崔桃奚開口,聲音中帶著點微妙的笑意,“我聽人說,李旒選了個與李昭很相似的小孩當皇帝,我從前還不相信,今日見你,方覺流言淺顯,”她眼睛彎了彎,是個笑的樣子,“你真不是我那兒子的滄海遺珠?”
崔桃奚說的直接,她也是唯一一個能毫不顧忌地說小皇帝與李昭長得相似的人。
李昭五官並不十分像崔桃奚,然而他眉眼中的豔色,卻盡數源於崔桃奚,任誰見了他們倆,都會一眼看出他們的血脈親緣。
而李愔因為與李昭有些相似,連帶著甚至有些像崔桃奚。
李成綺沒想到崔桃奚見到自己第一句話說的就是這個,他摸了摸鼻子,彷彿不知道怎麼回答,迎著崔桃奚略有探究的目光,他好像個臉皮薄,易害羞的年輕人那樣有些尷尬地回答:“大概不是的,年紀對不上。”
李愔要是李昭兒子,那得是李成綺十二歲時生的。
還有,李旒和李昭。
這兩個稱呼縱然李成綺早就習慣,但還是被噎了一下。
在他娘心裡,他的地位居然和李旒這個遠得不能再遠的宗室子沒什麼區別。
崔桃奚聞言輕輕嘆了口氣。
以李成綺對崔桃奚的瞭解,太皇太后絕不是在對他早死惋惜,而是感嘆他沒用。
李成綺:“……”
他都死快三年了,他娘居然一點變化都沒有,當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他的慶賀十分真摯,沒有半點陰陽怪氣之意。
當真。
滿空來過來端茶。
崔桃奚輕啜一口,驚訝地哦了一聲,她放下茶杯,似笑非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