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玉韜斜刺裡橫插進來,攔在兩人中間,笑著對上官千殺道:「我知道這不合規矩,不過我實在吃不慣軍中食物——就從府上帶了個廚子,還請師兄多多包涵。」他用手肘捅了一下孟七七的背,「還不給大將軍請安?」
上官千殺微微一愣,眨了下眼睛,沉聲問道:「你是南宮府上的廚子?」
孟七七隻好半轉身,藏在南宮玉韜背後,不敢說話,只迅速點了兩下頭。
上官千殺只看到那士卒戴著的紅纓帽上下動了動,也覺出自己這猜測離譜來。此處距離京都何止千里,他的七七金枝玉葉,怎麼可能孤身來此,還做了炊事隊的新兵。
他不動聲色地退開兩步,重新坐回主位,與高志英商討分糧之事;眼角餘光望見那小巧的背影消失在帳門處,心裡驀然添了一層悵惘。
孟七七一出帳門,快步走出五六步,一走出親兵視線,當即拔腿就跑,一路跑回炊事隊營帳,還有點沒緩過心裡的激動來。她不敢跟戰神大人相認,一來如今到雲州還有一半路程,戰神大人會將她送回京都與索性帶她去雲州的機率是一半一半;二來,她實在不敢確定戰神大人是否知道雲州戰報有假。她縮在被子底下,想著這許多事情,折騰了大半夜也有些累了,黑暗裡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她彷彿聽到從將軍營帳裡傳出來一陣樂音,那聲音似簫聲又似笛聲,然而反反覆覆只有一段旋律;卻是她曾在明山腹地聽過的那一句「我有所思在遠方」,曲調不似當初那樣悲傷,卻多了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悵然。
是夢吧,她又夢到了戰神大人。
軍糧之事,和平解決了。上官軍與高志英率領的西北軍達成協議,共同運送這一批軍糧往雲州而去,路上兩軍共用軍糧;等到了雲州,這批糧歸上官軍還是歸西北軍,到時候再說。
這個協議,高志英沒有不同意的。畢竟如果在此時爭搶,那就是一萬人對一萬人,而高志英不敢承擔人員傷亡的責任。到了雲州,那裡可駐紮了十萬西北軍!既然上官軍願意這樣做,高志英自然點頭。高志英只是暗中疑惑,為何上官軍要提出這樣一個看起來很吃虧的法子?
兩軍從舒縣出發,往雲州方向又走了三日,這一日卻是下起大雨來。
道路泥濘不堪,人馬都難以通行,更不用說運糧車了。
炊事隊的牛車也陷在了泥地裡,上面裝著做飯的傢伙事兒,堆在一起也重的很。天上還噼裡啪啦往下掉著黃豆大的雨點,砸在人臉上都生生的疼。
老張頭扔下被澆滅了的煙槍,拽著老牛身上的韁繩,大聲對後面推車的幾個年輕小夥喊道:「用力!用力!等會兒天氣一冷,這大雨變成雹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孟七七把一口小鐵鍋頂在腦袋上,看上去滑稽可笑,卻是很好的造了一頂小型雨傘。她雖然力氣不大,但也背了倆包裹,一個是自己的行囊,一個裡面裝滿了鏟子笊籬等物品。啞公則是背了三個大包裹,站在她一旁。她和啞公一個太小,一個又老,是以也無人要他倆做重活。
因為雨天路滑,難以通行,前面中營已經下了令,暫且駐紮在往前半里的荒地上。
上官千殺站在大雨裡,從前面一路巡查過來,見炊事隊的牛車陷入泥地中,他大步走過來,簡單察看了一眼。見是牛車的後輪陷在泥地裡拔不出來,他伸手壓住牛車前轅,氣運手臂,向下一沉,登時便將牛車後輪起了出來;不等前輪陷下去,他攥緊前轅往自己身前一收,整輛牛車立時被他拖得向前滾動了一下——借著這股力道,車後的人與拉車的牛共同用力,便讓這輛牛車再度碌碌向前駛去。
小張隊哈腰笑道:「多謝大將軍。」
上官千殺點頭,淡淡道:「去吧。」他的目光卻在一眾炊事隊的兵卒間逡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