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稷明扶她微仰著頭,一邊把人往屋裡帶一邊著急火燎叫保姆拿毛巾,驚得正在沙發上閒談的譚社會和何曉穗嚇了一跳。
待看清事實,何曉穗也跑來幫忙,又寬慰譚稷明:「不要緊,有點兒水土不服,秋天乾燥得多吃點兒清熱潤肺的食物,待會兒給她泡杯去燥的茶先喝喝。」
項林珠還微仰著頭,譚稷明一手扶著她的腦袋,另一手往她鼻上敷著毛巾。
她望著天花板,嗓音自毛巾下甕聲甕氣的傳來:「謝謝您。」
聲音軟軟的,帶著誠懇。
何曉穗愣了愣,小聲回了句:「不客氣。」
待那血止住時,譚稷明又遞來泡好的茶:「多喝幾杯,明兒路上也給你帶著。」
何曉穗問:「明兒你們要去哪?」
「她沒來過北京,帶她出去轉轉。」
項林珠說:「我來過的。」
「上回不算。」
項林珠便不再出聲,何曉穗也沒說什麼,只是晚上擱床上睡覺時有些輾轉反側。
一旁的譚社會還戴著眼鏡看報紙,見她連翻了幾個身,便問她:「你怎麼了?」
「還能怎麼著,為孩子的事兒睡不著覺。」她乾脆坐起來,枕著床頭,「以前被你攔下來,現在倒好,你看他那樣子誰還敢攔他。」
譚社會翻了頁報紙:「說起這事兒我倒想問問你,不是給他介紹程書穎的同學嗎,上個月你給我打電話說倆人處的挺好,叫我準備把事兒給他辦了,怎麼忽然就變了。」
「我哪知道,孩子大了,不是什麼事兒都願意和我們說的。」
「他該不是腳踏兩隻船吧。」
何曉穗想也沒想:「不可能。」
「他這脾氣還不都是你慣的,要幹出這種事兒來瞞著你,你也不知道。」
「絕對不可能。」何曉穗說,「程書穎介紹的那姑娘叫胡佳慧,上我們家吃過多少次飯了,你兒子每次見了人連眼皮子都不帶多抬一下,哪會給人夾菜,可是今晚吃飯那會兒你也看見了,他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給人挑進碗裡,要不是我攔著,你跟袁偉都沒得吃。」
譚社會咧嘴發出個笑:「多大人了,跟孩子搶吃的。」
何曉穗拿胳膊肘撞他:「我不是說這個。」頓了頓,嘆口氣又道,「他還小的時候吧,總盼著他長大,後來長大了不服管,又想他變回小時候,尤其這幾年,什麼事兒都悶在心裡,怎麼看怎麼不高興。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沒看見他像今晚這麼高興了,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小的時候,哎,不比較不知道,一比較才知道我不圖什麼,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快快樂樂。」
譚社會轉頭,隔著眼鏡瞧她:「你想說什麼?」
「這事兒再反對下去沒意義,而且小項這姑娘挺文靜,性格也不錯,還挺有本事,吃飯那會兒我聽譚稷明說她考個博士還被中科院的老王欽點,你見過幾個像她這個年紀讀博還被人點名要去的?我在學校幹了這麼多年,好學生不是沒見過,可像她這種的也確實少見。是,是你供的人上學才有了今天,可如果她自己不勤奮努力,你掏再多錢她也不會好好學不是。」
譚社會道:「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她道,「孩子喜歡,家庭背景再不好,再有什麼麻煩事兒,他自己樂意承擔,我能怎麼著,那麼大人了,也管不住,看他自個兒造化吧。」又說,「且不說咱倆的反對沒用,就算管用,你樂意看他找一個咱倆滿意、他自己卻不喜歡的姑娘?那可不是一天的不痛快,一輩子都不痛快。」
「你還是慣他。」
譚稷明摘了眼鏡,放下報紙準備睡覺。
何曉穗嘆了口氣,卻沒說什麼,也跟著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