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必不辱命。”齊雲鄭重接了那密匣,亦沉聲道。
蕭淵在旁看著,直到塵埃落定才反應過來。不對,他怎麼感覺齊雲是搶著要辦這樁送信的差事呢?
是日霜降,草木黃落,萬物畢成,中郎將齊雲率領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隊,從上庸郡出發,千里趕赴建業城,送一封至關重要的信。少年離開駐地竹山前,在這秋季的最後一個節令,命人往建業公主府送出了是年第一批柿餅。那金燦燦的柿面上掛了一層糖似的霜,漂亮又芳香,宛如漾著甜笑的情人臉。
建業城皇宮。
夜色已深,皇帝寢殿之內,侍君楊虎正同皇帝穆楨在無人的側間低聲私語,巧笑道:“奴昨日聽了一則趣聞,說是前陣子右相大人往公主府去,公主殿下聽說之後,竟白日夢遊了一場,據說是連鞋都不曾穿便跑著迎出去了,一見了右相大人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引得眾侍女都慌亂不已,又請了醫官看診。”
當日公主府中的一段小插曲,彼時廊下花間的許多僕從都看在眼中。穆明珠才出宮開府,府中有她自己從宮裡帶出去的僕從,也有內廷撥下來的粗使人手,後者當中自然是什麼人都有,誰的人都有。偏偏穆明珠此時也不方便貿然清理人手,畢竟其中也可能有皇帝的人。皇帝要監視監聽,誰敢清理?府中何事如此怕人知曉?
因此訊息傳到楊虎這裡,也並不算出奇。
皇帝穆楨歪坐在窗下軟榻上,看著院中淅淅瀝瀝落下的秋雨,有一搭沒一搭聽著楊虎的話,有幾分心不在焉,口中淡聲道:“可憐。”
楊虎覷著皇帝面色,聽她如此評價,便小心嘆道:“自古有情人最苦,不如成全……”
皇帝穆楨回過頭來,目光發冷,道:“公主送的珍珠想必已經到了?你倒是會見縫插針。”
楊虎受穆明珠囑託的事情不曾瞞著皇帝,心中不虛,又服侍皇帝近十年,也不是第一次面對皇帝的脾氣,也不驚慌,自憐一笑,道:“陛下怪奴沒道理,奴本是感嘆自身,求陛下成全呢。”
皇帝穆楨顏色稍霽,只抬了抬眉毛看他如何脫身。
楊虎笑道:“奴近日才知,原來陛下從前還喜聽箏音,因此特意學了一曲,想要獻給陛下。無奈陛下一向是忙,偶有閒暇,寧肯獨坐聽雨,也不來聽奴奏一曲秦箏……”
皇帝穆楨便道:“奏來。”
箏聲伴著雨聲響起,皇帝穆楨的心神卻似乎並不在此間。
楊虎於撥絃之際,偶爾抬眸看向皇帝,見她只望著窗外雨夜出神,不禁心中暗急。他已經探聽到訊息,說是昔日那位天下寒士之首的虞岱,將於明日入宮陛見。虞岱與皇帝之間的關係,總有些隱秘的傳聞。楊虎整個人只在這上面下功夫,更是探查得清楚,一面自我安慰,縱然那虞岱有天人之姿,但年老色衰,又在流放之地受了這麼多年磋磨,如何能與他相比;一面卻又有些隱隱的惶恐,自卑於學識見聞,又不及故人舊情,恐見棄於皇帝。他特意學了秦箏,也是因為聽老宮人講,從前皇帝喜聽那位虞岱大人的秦箏之聲。
箏聲還在繼續,秋雨也像是永不會斷絕,這又將是許多人的一個不眠之夜。
次日的公主府中,穆明珠晨起之後,並沒有立時起床,而是先靠在床上看了片刻書,這才緩緩起來穿戴。她初醒時迷糊的問題,其實一直都有,只是以前都無傷大雅,自那日蕭負雪來時鬧出事來,自己這才上了心,不再乍醒乍起了,初醒來時一切都放緩些。
櫻紅捧了新一日的衣裳進來,藉著服侍公主殿下穿戴的時機,輕聲道:“殿下,奴近日奉命盯著汪年、趙西那兩人,見他們跟外廚房的人勾搭上了,還不知要作出什麼事來。雖說是寶華大長公主送來的人,不好趕走——不如尋個名目,放他們到外面去做事?”
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