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彼北林……”
“未見君子,憂心欽欽……”
在歌女齊聲吟唱中,迴雪於殿門外深呼吸,摒棄一切雜念,依照那日穆明珠所言,捻起精美的翠色羅傘,如持起一柄長劍,舞步蹁躚,已躍然入殿。
“未見君子,憂心如醉……”
樂音至此忽然一變,琵琶聲激昂,如鐵騎突出、刀槍爭鳴,迴雪持傘破開眾舞女而出,手中羅傘“砰”的一聲炸開,如
巨石之崩、煙花之落。
“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此句連唱三疊,既怨且憤,叫人難以安坐。
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鋒芒畢露的一舞《晨風曲》。
楊虎暗暗蹙眉,明明私下預演時他告訴過迴雪,務必要優美和緩,怎得變成了這樣?
寶華大長公主卻是移不開目光,這一曲舞的確精彩。
皇帝穆楨已於不知不知覺中坐直了身子,面上疲倦之色褪去,盯著起舞的迴雪,目露恍惚——她彷彿又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步步驚心的重返宮廷之路。二十多年前,當她於世宗皇帝聖壽上,跳起這支《晨風曲》時,她不是在媚於主上,而是在打一場硬仗,只不過這場不見血肉的戰爭,她不能以刀劍去搏鬥,而必須壓抑了內心的憤懣,柔軟了身段,以她的舞,她的歌,她的和婉,她的淚與柔情去困住世宗……彼時她失了聖心,身邊樹倒猢猻散,出身寒門,家中沒有助力,到最後扶持她重歸高位的關鍵,便是那書生虞岱所作的《晨風曲》……
穆明珠時刻留意著皇帝神色,見此時皇帝面露悵惘之色,便知此事已成了大半。
世人皆道《晨風曲》乃是皇帝穆楨為嬪妃時的得意之作。
但穆明珠卻知道,這《晨風曲》乃至於重獲聖寵的計策,都是虞岱為母皇所出。
前世宮變那一夜,當蕭負雪深夜領人衝入鸞鳳宮,斬殺楊虎,逼迫皇帝穆楨退位之時,穆明珠已早死一步、化作幽靈在半空中看著。
那夜皇帝穆楨於重病昏沉的夢中被驚醒,望著窗外的火光,聽著帳外楊虎戛然而止的慘叫聲,驚懼不已,擁被而起,見寢殿門外湧入昔日熟悉的重臣面孔,已明白過來。
蕭負雪為首,講明來意,要皇帝退位,在詔書上用印。他始終垂著頭,不曾看向病榻上的皇帝。
皇帝穆楨將來人一個個看過去,蒼涼道:“旁人來倒也罷了,負雪你是朕一手拔擢上來的,怎得也行此等事?”
蕭負雪慚愧不能言。
皇帝穆楨默了一默,反倒是自己釋然了,道:“也罷。朕平生亦負於人,就中以虞子山為最。今日有此下場,大約是他冤魂未遠之故。”
蕭負雪等重臣都默然不語,只有跟隨而來、草擬詔書的年輕官員汪年問道:“陛下所說的虞子山,可是曾輔佐過永和太子、兩年前死於流放途中的虞岱先生?”
“你也知道他?”皇帝穆楨向汪年看去。
汪年笑道:“虞子山先生之高才,天下寒門書生誰人不知。”
陰森壓抑的宮變之夜,鸞鳳宮中最後上演的對話卻出奇平和家常。
皇帝穆楨點頭笑道:“是啊,他才學是極好的。世人皆以為《晨風曲》為朕所作,其實是出自他之手。”她頓了頓,道:“朕一生對不住他,總不能到最後還佔著他的名聲。”
她病中,以顫抖的手,在那退位詔書上批了字,用了印。
蕭負雪再拜垂首,背過身去。
汪年與另一位武將上前,白綾縛於皇帝頸間,左右分開,一用力,便給這場宮變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恨君不似晨風鳥,與妾雙翔歸北林……”
廳上歌舞已至尾聲,迴雪衣袂翩翩,持翠色羅傘上前來,伏拜於皇帝穆楨跟前,柔聲道:“奴婢祝陛下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