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靠倒在自己的椅子之上,那恍若鬼神一般的身子蜷縮在自己的椅子之中。
說實話,黛玉的問題著實將他給問住了。
他,賈赦,熟讀兵書,開闢軍道之路,一人成軍,為天下最頂端的幾個怪物之一。但是,你問他所謂的愛,賈赦幾乎是快要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事實上,賈赦也是這樣子做了。
“哈哈哈~”
笑得聲嘶力竭,笑得眼角淚水流出,笑得全身的肌肉顫動,笑得那狂暴的音波所掀起的氣浪幾乎將整個書房給震塌,但是,在最後,等到賈赦心中那份笑意消弭之後,他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的淚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態,他才用一種鄭重的眼神看著自己的侄女。
“或許有吧。”
這個事情,賈赦不知道。他也沒有想過這個事情,因為賈赦自認自己的愛已經消弭在了賈璉的親孃離開之後的那段歲月之中。而且,賈赦覺得,自己和另外一個自己都不會允許有另外一個人走入他們的世界,包括邢夫人。
或許這對於邢夫人來說很殘酷,但是,這個很正常。
愛情,本來就是獨有的,本來就是自私的,本來就是獨屬於愛與被愛的兩人的東西。
至於邢夫人,賈赦很抱歉,因為他會出現在這個女人的後半生的很多時刻之中,但是,唯獨他看向她的那雙眼睛之中不會有半點愛情,只有將其視作親人的那般珍視。
賈赦起身,在林黛玉幾人的注視之下,他起身,那魁梧的身影所投射下來的身影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將林黛玉幾個小姑娘給籠罩。
但是,賈赦並沒有靠近這幾個小姑娘,反而轉身向著自己的書架走去。
在看了看自己書架上的那千般兵法,他沉思了片刻才從自己的書架之中取出了那本即便是在無數兵法的堆砌之中仍被賈赦放在了最高處的書本。
看著那本書上的字跡,賈赦沉默了半晌,抿了抿自己的嘴巴,在將自己口中的唾沫吞下之後,那雙倒鳳眸之中生出了幾分強烈的不捨。但是,猶豫了之後,賈赦還是緩步來到了林黛玉的面前,將自己手中這本書按在了林黛玉的腦袋之上。
“你跟你母親很像。”
“那個傻丫頭,在當年省親回京的時候,我家夫人,你的嬸孃看出來了,只是,即便是私底下,他家嫂嫂去問,你固執的娘也不願意說。”
賈赦看著慌忙從自己的腦袋之上將那本書拿下來,連上面的字都來不及看就抱在懷中的林黛玉,看著那個小姑娘鼓起來的腮幫子,臉上那份懷念和不捨才被自己這個平日裡文文弱弱,總是什麼都不在意的小姑娘突然顯露的嬌憨給逗笑。
“我不知道你娘經歷了什麼,無非就是她愛的並不是她想象的那般,愛她的也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全身心投入。”
“但是,至少他們是相愛的。”
賈赦那恍若不周的脊樑突然彎曲了下來,那雙虎目之中閃爍著看不清的深邃光芒。
“不過,因為你父親的原因,你註定等不到你的愛情。”
“文官,在不掌握力量的時候,他們就註定用自己的知識和地位來交易未來的延續。”
“何為延續?”
賈赦沒有繼續說,但是,那目光落在林黛玉的身上的時候,林黛玉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舅舅到底在說什麼。
看著林黛玉臉上生出的黯然,賈赦沒有半點疼惜。
在這個小姑娘成為了勳貴,文官的嫡女,在享受著家族為她提供的種種珍貴東西的時候,她已經在悄無聲息之中明碼標價了。只是,有一些時候,一些勳貴願意賠本,有一些勳貴奢求自己的寶貝能夠換取遠超她本身價值的東西。
賈赦知道,在這個時候跟林黛玉說這個事情,很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