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車子得以從機場處往回開。
他在路上收到幾條臣妍的訊息,借著紅燈的間隙按亮螢幕。對方還是一堆照片,幾句語音,最後以概括總結式的陳詞結尾。
臣妍:[圖片][圖片][圖片]
臣妍:[哭][哭]好累,鞋跟還是選高了,不過總算結束了
臣妍:我回去先睡會兒,醒了給你電話
……
卓灼不慌不忙回了個好,放下手機,掃了一眼街側。
人造可控的工業產品遠比月光星子可靠得多,路燈準時準點一排排亮起,將路面上的暗色全部照去。
車將要到明山苑門口,耳機又接通一個來電。
對面的人語調發飄,口齒還是清晰的,「卓灼?」
電話這頭,卓灼聽出來對方的身份也不急,慢悠悠地答,「在。」
周澤航說得誠懇萬分,情真意切,「這個時間可能有點冒昧了,但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好兄弟,看在咱倆的年少情誼,能不能來接我一趟。」
卓灼忽然想起一句話:男女關係是一門很玄的事情。
他目睹過很多樁婚姻,也見證過很多種結果,歸根結底,大概天下的夫妻都自有不同的相處模式,也有不同的交流模式。比如,他會很自然地同臣妍聊起男人的劣根性,人的劣根性。
顯然,他這位一起長大的髮小也有一套自己的處事辦法。
「呼……總算得救了!」
餐廳門口,周澤航剛上車,立刻在副駕駛放鬆下來,身上一股濃重的酒氣,不過人還算清醒,「我老婆說了不讓我喝酒,但是大學同學這麼遠來一趟,真沒辦法。這種情況,也沒法去找我和她的共同好友,想來想去,還得是你最靠譜。」
卓灼不慌不忙,扶著方向盤,等人繫上安全帶,「去我那兒待會兒?」
周澤航立刻笑起來,故作驚嘆:「知我者,灼寶也!就去你那兒待一個小時,等酒氣散點兒再走。」
他們倆上一回見面,還是周澤航的婚禮。
一起長大終究不同,兩個人平時不多聯絡,見了面,相處模式還是跟學生時代沒什麼兩樣。
家裡的燈剛亮,周澤航就率先霸佔好最長的一方柔軟沙發。
他閉上眼睛,還是不改話多的本色,「上學那會兒,感覺我每次一犯事兒,也是會第一時間想到你。」
「就因為你話少,人也靠譜,沒想到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
卓灼不等人說完,扔給他一床空調被,「蓋好,給你倒杯熱水。」
周澤航就笑眯眯地對他敬禮,「得令!」
說著,又嘆了口氣:「來的同學基本都是建築行業的同行,不喝也不行……成年人的社交其實是挺沒意思的,動不動就是喝酒吃飯,好像不多喝幾杯,就不夠誠懇,也不夠關係密切。小時候一直想長大,真到長大了,反而覺得這種應酬生活開始俗氣起來。」
他終究喝了點酒,開始不受控制地胡說八道,試圖拽住好友的手:「別告訴李攸啊,她最見不得我喝酒……這年頭,誰還沒點兒秘密了,對吧?」
卓灼沒有答話。
他神色不變,遞去紙杯,穩穩噹噹,「把水喝了。」
周澤航一飲而盡,竟還記得要老老實實地道謝。他笑著搖頭,閉上眼睛,困得已顧不上聽他說話,繼續自己的絮叨:「……不用管我,一會兒我自己走。」
客廳的燈被清醒的人關上。卓灼換上家居服,卻沒急著洗漱。
他坐在臥房書桌前,對著螢幕,久違地燃起一支香菸。並沒有抽幾口,只是靜靜地捏著、掐著,旁觀火星在手中燃燒。
「別跑!小崽子,你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