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紛亂過後,曲舜的身影終於從層層包圍中露了出來,他抹了一把臉上沾染的血跡,低頭和武戎說了句什麼。然而,又一隊騎兵攏了上來,將他再次圍住。百里陵再也呆不住了,他一拍馬臀直衝了過去,抓過地上一把長刀,左右開弓地將兩側撲過來的敵軍砍翻下馬。
空氣裡湧動著濃重的腥味,把鼻腔都塞滿了,從肺裡吐出來的氣彷彿都是腥的,急速的掄刀很快消耗了少年的體力,他喘著氣,稍微停下緩了緩。就在這時,背後彷彿是刮過了一陣風,他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覺得左臂一涼,隨即是徹骨的痛楚,鮮血呼啦一下瀰漫出來,整個胳膊都被染紅了。前方的曲舜彷彿感知到什麼似的猛地轉過頭,將手中的長劍用力擲了過來,百里陵聽見背後有什麼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那個偷襲的伽摩騎兵仰面躺在那裡,長劍完全地貫穿了他的胸骨,將他釘在地上。少年有那麼一瞬間彷彿是嚇呆了,他知道這個人如果剛才沒被殺死,那麼下一刀就是砍向自己的脖子。
曲舜向身後打了個手勢,幾名盾甲兵立刻衝了過來,豎起巨盾將這裡擋住。曲舜看著百里陵有些蒼白的面孔,嘆了口氣,一把撕開衣襟,將少年胳膊上的傷處用力纏了起來。百里陵吃痛,吸了口氣,曲舜抬起眼睛看他:“要止住血只能綁得緊些,你忍著點。”
“曲將軍,”百里陵緩過氣來,晃了晃腦袋,“我沒事。”
曲舜略一點頭,抬眼從巨盾上方的空隙裡向外看了一眼:“那個伽摩人的將軍和我們將軍不一樣,他一直沒有親自上陣,只是遠遠地在陣後張望。”
“呸!膽小鬼,一定是怕死。”百里陵不屑地說道。
“不,他雖然躲在陣後,可是在他每一次釋出號令後,伽摩軍隊就會變得更棘手,他們輪番用騎兵和戰甲與我們相戰,根本是在消耗我軍的體力,”曲舜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眉頭緊皺著,“極西城還有訖訶羅耶的援軍,足夠他耗的。”
“那……我們怎麼辦?”
“算算時間,頭車那邊再有半個時辰應該就能挖通了,在這段時間裡,不管戰勢如何,我們都要撐下來。”曲舜沉聲道。
“哦……”百里陵剛發出一個字,便聽見轟隆隆的響聲震徹平原,腳下的土地也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怎……怎麼回事?那個妖人蘇哈出現了?”
曲舜也是一驚,隨即大喝:“盾牌撤開!”緊接著,他的臉色便凝重了起來,“是騎兵。”
百里陵莫名其妙地抬起臉張望,瞬間驚得嘴巴都忘了閉上:“那是……騎兵?”
那支剛出城的軍隊人數並不多,但在陽光下卻宛如一座座鐵塔,從馬上的騎士到戰馬,渾身都裹滿了精鋼的盔甲,他們每往前邁進一步,大地都在震動。
“當年將軍在靈州組起第一支重騎兵,我和其他弟兄都讚歎的時候,將軍就對我說,”曲舜頓了頓,將男人的話一字一句地重複了出來,“等你見到西域伽摩的騎兵,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重騎。”
百里陵眼看著那些鋼鐵戰車般的騎兵將城下的步卒盾甲兵碾成了碎片,忽然一驚:“曲將軍,他們是向著頭車去的,我們怎麼辦?”
那三輛頭車還依次排在城下,是最巨大顯眼又難以逃脫的目標,曲舜眼睛發紅地看著前方:“若是在那邊事先佈下一支伏兵,此刻或許還有轉機。”他狠狠地磨了磨牙,“要是把蕭郡王的鐵索陣布在那裡,這支騎軍就可全軍覆沒。”
他忽然暴喝出聲:“若是將軍,必然能事先料到,可我,終究是不成器……”
“曲將軍,你不要自責了,誰知道他們會出這招……”百里陵摸了摸胳膊上的傷,小聲勸道。
“讓他們踏碎頭車我們就前功盡棄了,”曲舜低低吸了口氣,“武戎,集結餘下烽火營,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