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舜忽然攔住了他:“我去。”
“你要走了麼?”坐在書桌前的的男人抬起頭來,滿眼未眠的血絲,他合上書卷,疲憊地笑了笑,“每次都是這樣,知道我連見你的時間都不多,卻還是千里迢迢一次又一次的來這邊陲蠻荒。”
嶽寧已披了遠行的斗篷,垂著眼瞼:“我知道你事務繁忙,每次我來的時機也都不湊巧,不過幸好時間還很長,我可以等,下次再有押運傳旨的差事我依舊會來。”
“替我告訴皇上,給我五年,”百里霂剛硬的嘴角繃緊了,“五年之內我會給他一個安寧的北疆,還有……這片草原。”
嶽寧愣了:“你……”
“或許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百里霂低低地笑了一聲,“但是現在,我敢允諾這句話。”
嶽寧遲疑了一會,忽然有些黯然:“若我是上權者,根本不會在乎什麼北涼,我只想要我在乎的人一生平安……”
百里霂並沒笑他這小兒女情態,只是點點頭:“你想的沒有錯,只是我所做的不是為了一人的平安,是千萬人的平安。”
他向嶽寧走近了些:“還有,告訴皇上,北涼之患只是皮毛,杜絕朝中內憂才是固國之根本,現在大炎最需要的是一位明君。他雖然年紀還輕,卻也要時刻記著不能荒廢政務,興廢變通,心中都要有所計較才是,不要,”他低聲嘆道,“像他的父親。”
“這些話我會帶給陛下的。”嶽寧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太府卿百里大人的事,我也聽說了一二,尚書令李大人與我家有些交情,要不要我同他說說?”
“不必了,百里家的事,你去說又算什麼。”百里霂擺了擺手,慢慢踱到書桌邊,取出一封信來,“這封修書你替我交給尚書令大人,趁著如今兵權還在我手中,想必他也會給我這份薄面。”
他這話略帶些玩笑的口吻,臉上卻並沒有笑容,頓了頓道:“去吧,這次又不能送你了,眼下我還要去……”
“將軍——曲將軍求見。”
曲舜在門口略站了站,便見小親兵出來道:“曲將軍,大將軍請你進去。”
而緊跟在小親兵後走出來的便是一身正裝的嶽寧,嶽寧怔怔地看了看他,隨即輕輕點了點頭:“曲將軍。”
曲舜也怔忪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似的:“小公爺,這是要……回建墨麼?”
“嗯。”嶽寧應了一聲,像是有話要說,卻最終沒說出口,只是在路過曲舜身邊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從長廊到將軍臥房的路即使多日不走,也是再熟悉不過的,曲舜的手指搭在那雕花的木門上微微一頓,隨即用力推了開來。
縫隙裡的光線捲起一縷積塵,將軍脊背挺直地站在屋中,面前是一整副濯銀的鍛紋鋼甲,胸前的獸面花紋栩栩如生。
“曲舜,你來了?”
百里霂的面色還有些蒼白,使得曲舜想起數日前他渾身是血人事不省的模樣,不由得手心又有些發涼。
“將軍,末將此次來是想請將軍示下……”
“曲舜,”百里霂不等他說完,便低聲打斷了他,“過來幫我把這副甲冑穿上。”
曲舜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的側臉,很快便走上前,將那沉重的鐵甲取了下來,一件件地披到男人身上。這是十分繁複的工作,而曲舜對這其中的種種細節已在做親兵時便爛熟於胸,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將軍會在此時披掛上這副沉重的戰甲。
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有鐵釦碰撞的錚錚聲,直到曲舜扣上百里霂胸前最後一枚環扣時,兩人的目光才對上,曲舜被那沉黑的瞳孔一望,手不由得微微一顫,向後退開一步。
“克什庫侖的大軍已在路上了吧?”百里霂開口,卻是這麼一句。
曲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