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略沉默了片刻:“隨尹翟回來的十二人仍留在烽火營,不急著處置。死了的那五個……著令查清籍貫,從軍中撥餉銀安撫家眷,都按校尉的例。”
白凡立刻應道:“末將領命。”
百里霂微微蹙著眉,有些疲倦似的啞著嗓子,又道:“曲舜,帶幾個穩妥的人,沿途找找那五個人的屍骨,”他咳了一聲,垂下眼去,“這樣的雪一個冬天都沒有止境,只有等來年春天才會融化,誰也不願見到,這些不畏死的戰士暴屍荒野吧。”
“是。”曲舜垂著眼瞼,低聲應了。
等到人陸陸續續退去,廳中便安靜了下來,只有角落裡蘇漓挽著袖子研墨的聲響,他抬起頭,看向站立著的將軍的背影:“將軍,這封上疏要如何寫?”
百里霂並未轉身,淡淡道:“一封急報,不必贅述太多,言明烽火營輕騎士卒尹翟率十數人出蒼羽原,伏擊北涼潰軍,斬乞顏於馬下即可。”
蘇漓聽後,眉目間露出瞭然的神色,執起筆匆匆寫下,隨即用火漆封了口,將上疏遞給了門外的親兵。
“將軍,那個尹翟……”
百里霂翻著案上的幾張圖紙:“怎麼,你也要替他求個請?”
蘇漓露出毫不掩飾的笑容:“此人眼看就要飛黃騰達,卑職為何還要為他求情。”
“哦?”百里霂挑眉看他。
“依卑職看,將軍雖然向來執法嚴明,但對於此事,”蘇漓晃了晃腦袋,走到他面前,“似乎十分讚賞,很有些相惜的意思?”
“呵,你看得出來?”百里霂唇角露出一抹笑意,“那個年輕人讓我想起七八年前的一件事來。”
“什麼事?”
“那時候戍守靈州的是姜虢,”百里霂提起這名前任守將,十分地不屑,“那年秋冬,有敵來襲,姜虢還是照例緊閉城門,除了在城樓上放幾支箭,什麼也不敢做。那幫北涼騎兵不足千人,竟然讓偌大一個靈州所有守軍像縮頭烏龜似的縮了半個月。”
百里霂說到這,連連搖頭:“我那時不過是二營一個小小的校尉,手下一百來人,趁著一夜風雪稍歇,悄悄出了城,連夜將那騎兵營端了。”他笑容裡滿是不羈與輕蔑,“北涼人又如何,一樣是血肉做的,不見得比我們多出三頭六臂去。”
蘇漓瞳仁亮晶晶地看著他,忍不住追問道:“那後來,姜大將軍如何處置的?”
百里霂低哼一聲:“姜虢質問我為何不事先知會他,我答他道,靈州有你一個孬種便罷了,不必讓這些大好男兒陪你一起孬種。”
蘇漓嗤笑出聲:“我聽說姜大將軍可不是個寬厚有度的人。”
“他聽完幾乎氣瘋了,說要將我絞死在營前,以儆效尤。”百里霂低頭啜飲了一口熱茶,漫不經心地說道。
蘇漓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等他說下去。
百里霂放下茶盞,眼神緩緩飄遠:“那天可真是亂,白凡和宋安他們幾個鬧得最兇,帶著二營的人馬險些反了,可把姜虢嚇得不輕。”他摸了摸下巴,“我記得後來拖了兩日,從建墨急送來皇上的手諭,升了我一個定遠將軍,姜虢便更不敢多說了。”
蘇漓偏過頭:“將軍是從那個年輕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有所感觸麼?”他有些疑惑地問道,“若是要提拔他,並不一定要有新帝的旨意,將軍為何不願親自下令?”
蘇漓轉了轉眼珠,低聲道,“將軍莫非是想讓尹翟承皇上的情,從此效忠這位新帝?”
百里霂望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小皇帝身邊除了幾個文臣再無親信,正好趁這個機會添名心腹武將,我看那個尹翟將來的成就或許並不在我之下。”他頓了頓,忽然道,“這些話,你聽了就罷了,聰明是無妨的,只是聰明人不宜太多嘴,想必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