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面上微微露出些淡薄的笑意,輕聲道:“這次的事,多謝將軍解圍。”
“陛下謬讚,臣此次並未出力,多虧左右武衛的兩位將軍排程得當,又加上前些時候建墨之亂繃緊的那根弦還未松下去,瀘晏王帶的人也不多,所以……”他頓了頓,又帶些關照的口吻,“都城中十六衛禁衛軍雖然在近幾年松怠許多,但根基還在,只要勤加督促操練,必然能保住陛下固守一方。”
少年輕輕點頭:“朕知道。”他偏過頭,眼睛看向百里霂,“將軍是否怪責朕沒有加罪瀘晏王。”
百里霂略微躊躇,還是忍不住道:“陛下初登國祚,雖然應當謹慎行事,但這次卻是個除去瀘晏王極佳的良機,就這麼放他回去,”他低聲一嘆,“有些可惜了。”
新帝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將軍,北涼的盟約是不是快靠不住了?”
百里霂一怔,沒料到他會突然岔到那件事上去,他並沒多做遲疑:“不錯,此間事一了,臣就要立刻趕回靈州,恐怕這個秋冬就是北涼王乞顏捲土重來之日。”
“會是一場惡戰吧,”少年喃喃道,似乎有些出神,“瀘晏王在錦州根基牢固,兵強馬壯,就算在朝中,也羽翼甚眾。若是此時扳動了他……”
他低聲苦笑了一下,接著道:“朕現在還不足以同時應付內憂兼外患,瀘晏王的事先忍忍不妨,只能等將軍平定北疆之後再作打算。”
百里霂看著年少的新帝,被冠冕的陰影擋住的臉龐還略顯稚嫩,早已不復先前在東宮侃侃而談的豪氣,像只被束住羽翼的雛鷹,他微微垂首:“陛下能想到這麼長遠,確實難得,是臣魯莽了。”
少年交握的兩隻手掌用力得有些發白:“朕何嘗不想同將軍那樣快意,將那些狼子野心的亂臣賊子手刃殿前,可是……”他苦澀地說道,“韓太傅說,先忍而後發,朕忍得一時,固千秋根基。”
百里霂心中一震,低聲道:“太傅說得對,等陛下再長大些,根基穩固,群臣敬仰之時,那些藩王的勢力都不在話下。”
少年點了點頭:“多謝將軍,朕記下了。”
“還有一事要稟報陛下,臣此次回靈州之前,會留下一支避役營的精卒供陛下差遣。”
“避役營?”
“這是臣私下訓練的一支隊伍,無論是密報潛行都十分在行,若是有十六衛不便處理的差事時,陛下可以用著他們。”百里霂取出袖中的黑色令牌,“他們的統領叫於奚,從今天開始,他們所聽命的只有陛下一人,就算陛下下令取百里霂的人頭,他們也必然會聽命。”
小皇帝聽完最後一句,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隨即又笑了:“多謝將軍想得如此周到。”他接過令牌後,低聲道,“將軍此去一路保重。”
百里霂點頭,曲膝點地:“陛下保重龍體,臣先告退了。”
少年溫熱的手掌按到他的肩甲上,略頓了頓:“一旦開戰,軍備糧餉等物朕會下令全國調集,將軍不必擔心,萬望將軍此次能夠永絕北疆禍患。”
百里霂抬起頭,正對上新帝褐色的瞳仁,帶著堅定與希冀,他再次下拜:“臣定當竭盡所能。”
第11章
昭元十三年,八月初十,皇帝下詔退位,不知所蹤,一時間朝局動盪,人心惶惶。太子景瑒繼位,改年號昌朔,始稱昌朔元年。
同年深秋,北涼王乞顏撕毀蒼羽之約,糾集族內各部汗王兵力,親率十萬騎兵越過北涼原,直擊靈州,與大將軍百里霂會戰於芒野,半月間相持不下。
十月的北涼原上,翠綠的大片草原和那些濃紫的野花早已枯萎,一場北風過後,空曠的原野上只留下叢叢衰敗的枯草根。
鐵灰的烏雲縫隙中偶爾漏出幾縷淡得不易察覺的陽光,靈州霍郡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