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調過視線,不甚在意地問道:“嶽寧他們來了沒有?”
白凡一頓:“呃,這兩日大約也就到了。”
“是麼?”百里霂點頭,撐著床沿緩緩站了起來。
“將軍?”白凡吃驚地看著他,“將軍的傷還沒好,不再躺一躺麼?”
“再躺下去就成廢人了,”百里霂隨手披了件外袍,“我出去散一散。”
白凡怔怔地看著他腳步虛浮地出去,忙命一邊的親兵跟上去,自己則退回營中去查對各營人馬耗損。誰知剛過傷兵營沒走兩步,就見自己手下的一名校尉押著四五個士卒,一路罵著向主營而來,直到看見白凡才住了口,大踏步走上前行軍禮:“白副將,這幾名步卒方才違反禁令,私自出城,卑職正要帶他們去執法官那裡領罰。”
“白副將,”其中的一名士卒抖動著嘴唇低聲道,“我的幾個同鄉都在前些天的交戰中死了,我不想他們曝屍荒野,所以央求這幾位弟兄陪我出城撿收他們的屍骨,好好掩埋。”
白凡“嗯”了一聲:“這本是人之常情,但現今敵軍尚未退去,你們幾個的性命是小,城門關隘的安危是大。這次的事也就不必杖責了,你們幾個暫且撥去傷兵營照顧受傷計程車卒們十日吧。”
“是。”
他頓了頓:“城外的屍骨……有多少?”
士卒微微顫抖:“數不清,有我們的人,也有北涼人,疊在一起遍地都是。我們不許出城,北涼軍隊也不敢過來,草原上落了很多禿鷲下來啄食屍體,聽說夜裡也會有狼群過來,有些人的腸子都被扯出來了……”
“行了,”白凡低低地打斷了他,“你們下去吧。”
幾人離開不久後,兵道上又傳來車軲轆滾過青石板的聲音,白凡有些不悅地回頭喝道:“閒雜人等不準在這條路上行車,這個規矩還不懂麼!”
馬車立刻就停了,從車上跌跌撞撞跳下個人,白凡認得他是州牧杜昇手下的一名文官,卻也懶得客氣:“周長史怎麼有空到我們這亂哄哄的兵營裡來閒逛。”
“白副將,杜州牧讓我告訴你一聲,運送糧餉的車隊已經進城,監運御史大人一入城就直奔將軍府去了,你看要不要跟過去看一看……”
所幸白凡的馬腳力夠快,趕到將軍府時,那一隊華貴的馬車也才剛剛停駐,嶽小公爺一身玉色薄翼重紗外氅站在那裡,冠上的望月南珠更是襯得他眉眼間光彩奪目。白凡暗暗咂舌道:打扮成這樣,莫不是來靈州娶親吧。
嶽寧倒沒看見他,正抬著下巴問身邊侍從:“看我這絛子打歪了沒有?”
他剛問完,便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笑聲,百里霂不知何時回來的,臉色仍有些蒼白,卻是笑著看他:“你就算在下巴上系十根絛子,難道我就不認得了?”
嶽寧驟然露出些窘迫來,微微紅了臉頰,正要上前說什麼,車隊後又遠遠地馳來一匹火紅的駿馬,來勢很兇,即使快撞上御史的車駕也沒停下來,馬上的曲舜滿臉的汗水,神色似乎是又急又怒。
“曲,曲將軍……”嶽寧莫名地看著他,小聲叫了一句。
曲舜竟沒有理他,跳下馬徑直向百里霂走去,一字一句地沉聲道:“大將軍把人放了?”
對著這突如其來的質問,百里霂神色平淡地問道:“什麼人?”
曲舜在距離他大約十步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冷冷地與他對視:“原將軍府的琴師,洩露軍情的細作,紫淮。”他頓了頓,“方才獄卒來報,大將軍在半個時辰前將人提走了。”
百里霂點頭:“不錯,是我提的。”
曲舜上前一步,按住了腰間的佩劍:“這名奸細關乎重大,而且東營隸屬末將管轄,請將軍將人交還。”
白凡遠遠地看著曲舜神色大異,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