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對面那琥珀色眼睛的年輕人,從心裡嘆了口氣,看來是沒有那麼一天了。
在這紛亂的戰場上,兩人之間竟有一瞬間微妙的沉默,最終還是阿穆爾重新提起了戰刀,但是沒有劈向曲舜,而是恨恨地掉轉馬頭,奔進了身後混戰的人群裡。
“曲將軍,白副將的人馬已經將北涼軍隊左翼趕了過來,我們要不要後退合圍?”一名炎軍在身後壓低聲音問道。
曲舜略略回身,正要答話,臉色卻忽然地僵硬了。
從敵軍隊伍的末尾,鬼魅般無聲無息地躍出一隊騎兵,一色的黑衣黑馬,他們的馬鞍間不像其他騎兵那樣懸著數把長刀,只是掛了一把皮鞘的彎刀,手裡拈著烏黑的弓,背後兩側是扇形的箭囊。
“那是……”曲舜覺得呼吸都停住了,他猛然回頭喝了一聲,“撤!”
近前的那名炎軍納悶地看向他:“曲將……”
遠處的黑甲騎兵中有人看向了這裡,雖然看不清表情,但曲舜恍惚覺得那人的臉上有笑意,接近死亡的笑意。拈箭搭弦的速度幾乎看不清,那枝黑色的箭便已劃破輕微的風聲,準確無誤地釘入了這名炎軍的後心,箭矢穿透心臟直出前胸。
發箭的人微微笑著,刻意似的放緩了速度,將箭矢重新對準了這邊,瞄準的正是曲舜。
“將軍,白副將和李校尉都已將敵軍趕到了戰場中央,這一仗果然如將軍所料。”士卒呵呵地笑著,在百里霂身後說道。
百里霂卻微微地擰了眉頭:“這支先鋒軍的主統領,應該是哲爾古的那欽大汗王,是麼?”
尹翟有些奇怪,但還是答道:“是,我們的斥候在三天前是這麼彙報的。”
他說完後,百里霂便沉默了,尹翟耐不住好奇,探頭看了看這位大將軍的臉色,只見他兩眼直直地望著遠方的戰場,喉結輕輕動了動。
“怎麼會……”他喃喃道,忽然回過頭大喝,“快,傳令,立刻召宋副尉回城!”
“將,將軍,”尹翟怔住了,“現在宋副尉大約已繞過雪莽山了……這,這是出了什麼變故嗎?”
百里霂一滯,臉上露出一抹悽色:“來不及了麼……”
一陣風掣起了大旗,戰鼓聲在紛亂的戰場中隆隆作響,曲舜卻聽不見,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像是定住了。他清楚地看見那隊黑甲騎兵,那是在幾個月前深入哈丹庫侖時曾經遭遇過的隊伍,鬼影輕騎,當時看見的大約只有五十人,但也足以構成噩夢。
這支守護北涼王族的騎射兵手中拿的是普通的烏木弓,箭壺中裝的是銅鏃鱷齒的黑羽長箭,和其他的騎射兵看起來沒有什麼不同。但上一次在風雪中的短暫交手讓曲舜清楚地知道,這些人的箭只要射出,就不會有一支落空。
被箭矢所指時,一股巨大的恐懼使得曲舜渾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他下意識地猛夾了一擊炭火馬的馬腹,對待神箭手,唯一的出路不是逃走,而是縮近彼此的距離,因為搭箭的速度不會快過騎兵的刀。
炭火馬也像是覺察到了這股莫名的殺氣,長嘶一聲向著那黑衣武士躍了過去,而那名武士露出了輕蔑的笑意,在他指間微彈的剎那間,一隻手忽然搭上了他的左肩,箭噌地離弦,微微偏差,擦著曲舜的衣角飛了過去。
黑衣武士慍怒地回頭看去,看到了那隻手的主人,王帳下的嫡系貴族,阿穆爾。而阿穆爾也正抱歉地看著他,臉上有些僵硬地說:“大汗王傳令,向左翼推移。”
黑衣武士眼神陰翳地應了一聲,重新抽出了一支長箭,還沒有來得及瞄準,面前火紅的戰馬已經竄到了跟前,暴怒的烈馬對著他的坐騎就是狠狠一撞,他胯下黑色的駿馬趔趄了兩步,險些把自己的主人摔下去。這名鬼影輕騎用北涼話狠狠地咒罵了一句什麼,拍了拍坐騎的脖子向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