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晉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是那位百……百里老爺早就讓廚房把晚飯送到他房裡了,說不準現在都吃完了。”
嶽寧皺眉道:“他午飯就躲起來自己吃了,怎麼晚飯也不肯跟我一起吃?”
堂堂一個公爺問這樣的話聽來實在讓人好笑,張晉咬著嘴忍著沒笑出聲,咳嗽兩聲後硬著頭皮道:“稟老爺,那位老爺還說這幾日都把飯菜送他廂房去……”
嶽寧胸口一滯,說不出話來,心裡只是想:他自從來了就一直沉默寡言,連話也懶得同我說,現在索性連我的面也不想見了,一定是厭惡了我。可是……既然厭惡我,又為什麼肯跟我回來。難道這些年,只有我一個人心心念念期盼著能再有重逢之日,而你早已將當年的種種事情拋到腦後了麼。
張晉在他面前連連晃手,喚道:“老爺,老爺,還是擺飯到聽雨閣嗎?”
嶽寧回過神,惱怒地甩了下衣袖:“不用擺飯了!”說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臨近的廂房只有幾十步之遙,嶽寧遠遠看見幾個丫鬟小廝都在長廊下閒話,不由得罵道:“你們幾個不去伺候百里先生,倒在這裡偷懶?”
一個丫鬟忙解釋道:“老爺冤枉,不是奴婢們偷懶,是百里老爺說要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飯,不讓我們在旁邊伺候。”
嶽寧愈發覺得古怪,放輕了步子向男人居住的屋子走了過去,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裡間傳來輕微的“啪嗒”一聲,然後又靜默了下來。鬼使神差一般,嶽寧沒有立刻推門進去,而是悄悄捅破了窗紙向裡看去。屋內的圓桌上擺了幾樣菜色,百里霂一人坐在桌邊,左手託著半碗米飯,桌上都是零星的飯粒,他額上隱隱有些汗珠,舉著筷子的右手抖動得厲害,十分艱難地把飯菜送到嘴邊,沒吃兩口就洩了力氣似的垂下胳膊,將碗輕輕放回了桌上。
嶽寧瞪大眼睛長久地看著這一幕,直到視線模糊不堪,鹹澀的淚水順著面頰滾到嘴唇上才收回目光,他像是在短短一瞬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沿著朱漆的軒廊滑坐了下去。他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感受到,距離當初相識已經過去了二十年的時光,戰爭和權勢的爭鬥帶走了當年那個雄姿勃發,使敵聞風喪膽的名將,留下的只是一個病弱孤苦的男人。
過了不知多久,房門發出“吱呀”一聲,百里霂的腳步停在他面前,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怎麼又在我的房門外哭?”他對上嶽寧通紅的眼睛,有些發怔,然後抬起左手在他的頭頂摸了摸,“起來吧,地上溼氣大。”
嶽寧視線朦朧地看著他,忽然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手指發顫地抓住他的肩膀:“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知道了?”百里霂有片刻的僵硬,然後又放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背,“只是些舊傷,不是什麼大事。”
“我可以給你找最好的大夫,你的手不方便,我可以餵你吃飯,替你穿衣服,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嶽寧哽咽道,“求求你,不要躲起來自己一個人受苦,我心裡實在疼得受不了。”
“嶽寧……”百里霂苦笑了一聲,“你一番愛戀不就起源於在靈州見我耍威風,以為我是個多麼了不得的人麼。我現在不比當年了,是個每逢天陰下雨就骨頭髮痛,連筷子都舉不動的廢人。我真的很怕,怕你看見這樣的百里霂,會露出失望的樣子。”
聽完這番低語之後,嶽寧再也無法遏止住內心的苦痛,幾乎是嚎啕大哭起來,惹得遠遠迴廊外的下人們紛紛側目過來。為免讓他失了顏面,百里霂攬著他閃身進了自己臥房,又牢牢掩了門,在陰鬱的暮色裡輕聲嘆了口氣。
嶽寧好容易緩過來一些,抬臉斷斷續續問道:“你的胳膊究竟是怎麼了……”
“當年攻打北涼,強渡格爾木河之後,與敵軍主將交手時被一柄長刀穿胸而